我覺得我這個人從小對於運動這件事都有獨特的理解和疑惑。小的時候體育考試,我不明白為什麼高矮胖瘦的人評定成績居然都是一個標準,也不明白為什麼體育老師要因為我個子高但是跳遠跳不了一米這件事就批評我。陪我爸看體育比賽,聽他講體育名人的勵誌故事來教育我,我一邊點頭一邊疑惑為什麼書本上說運動是強身健體的,這些比賽的人卻要為了爭個第一把自己練到險些殘廢。背了很多思政題,我有時候也很疑惑國外有些人為什麼寧肯整日在健身房裏浪費體力然後花錢美黑,也不肯做個農民曬曬太陽順便解決自己的吃飯問題而不是剝削他人的勞動成果。
人有很多種反應來表現害怕:哭泣,否認,咒罵。人往往對於不擅長的事情感到害怕。我一直認為我對運動的質疑來自於我完全不擅長運動。然後有一天我以為我終於可以在另一個理論體係裏學會作為旁觀者欣賞運動,結果一場打馬球又給我留下了心理陰影。
馬球場上隻剩了三個人:顧聞暄,阿昌闊爾王,木懷哲。氣氛緊張了起來,這三個人在場上互相牽製,沒有人再有大的動作。我看著周圍的看客有人站了起來,我也站了起來。
這樣緊張的氣氛讓人覺得今天天氣悶熱,氣壓過大。
馬場上三個人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木懷哲,他踢著馬肚子逼近顧聞暄。這個行動很奇怪,因為藤球離顧聞暄很遠,離阿昌闊爾王更近。很快,這個行動就令人理解了,阿昌闊爾王也逼近了顧聞暄,他們打算先解決一個人再去搶藤球。
顧聞暄也察覺到了,朝著有更大空隙的阿昌闊爾王一邊逃跑,用手中的杆子打起了藤球。另外兩個人調轉馬頭也衝向了藤球。
這個球場上,顧聞暄明顯是被欺負的那個,每一次逃脫都留下餘驚。
這樣的較量進行了五六個回合,木懷哲手中的杆子打向他,他摔下了馬。
我趕緊跑向出口,顧聞暄牽著馬從出口走出來,他把馬交給一旁的人,安慰我:“我沒事。”
他雲淡風輕地說,我就信了,就連下午摔跤的時候他都跟個沒事人一樣。然後晚上回帳篷這人才知道開始喊疼。
木懷哲那一杆打到了他的小腿上,留下了一塊拳頭大的淤青。
那麼大的一塊淤青,摔跤時候又有那麼多的腿上動作,他這種閉口不談的行為讓我一陣抱怨。
聽完了我的長篇大論,他滿不在意地為自己辯解:“哎,不下場比賽多麼掃興。”
高高興興看了一下午摔跤比賽,晚上發現被誇腿上技巧的丈夫腿上有瘀傷就不掃興了?我沉默地看著他,他放棄了狡辯:“我錯了,真的很疼,懷柔。”
我把他從衛將軍那裏要來的藥膏取了一點抹在他的瘀青上,抹開。
“有了。”他突然轉換了話題,“以後隻要我轉扳指就是提醒你做的選擇不對的意思。”
直接說轉扳指是相反的意思不就行了嘛,非要把錯歸到我的身上。
“哦。”我懶得跟他討論這個暗號的事情,問他,“疼嗎?”
他把扳指脫下來戴到我手上,邊轉邊說:“不疼。”
“知道了,我輕一點。”
帳篷外一陣風吹起門簾,風力預告著暴雨前的寧靜。我覺得打馬球的時候氣壓過大不是沒有道理的,當天晚上天空打了一個響雷,整個帳篷都亮了一瞬,然後就下起了爽快的大雨。
我又擔心起來大雨會不會把帳篷淹沒、浸濕的問題,顧聞暄把我的擔心歸為杞人憂天,隨口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掀開門簾向外看看,外麵很多東西被淋得跟落湯雞一樣,倒是沒有帳篷出事。天上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好多人都像我一樣站在門簾向外看看,然後彼此眼神交流就確定了取消今天的活動。
本來這樣的事情還挺讓人高興,直到這磨人的小雨下了三天。我聽著別的帳篷裏傳出過唱歌聲,傳出突然的吵架聲然後突然沉默,還傳出過一個粗壯的聲音咒罵天氣。顧聞暄點點頭一臉了然:“果然先沉不住氣的是衛將軍。”
聽著雨聲從痛快到無聊,我也忍不住找一點樂子,於是把目光看向了顧聞暄。
“就試一次嘛。”
“不要。”
他拒絕了我,我叉腰指著他恐嚇道:“你……你要是說不,我以後可就不……不拉著你試別的了。”
“嗯。”
他殘忍地拒絕了我想用他的手試新的染指甲顏色的想法。
這樣滴滴答答滴滴答答的日子是什麼時候結束的我們並不是很清楚,有人高興地叫著雨停了的時候,我跟顧聞暄一起掀開門簾,外麵已經是一個大晴天,地上甚至已經半幹。
於是,男人們終於又有了比賽的機會,去了傳說中沒有獵物的山上打獵。他們亢奮的樣子讓人忍不住看了後退半步,我跟吉月選擇在半山腰找一個醒目的涼亭喝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