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藤光一踏著油門,以非比尋常的速度,開回了家。下車時,他猛一拍腦袋,又急忙將車門打開,從副駕上拿出一個包裝尚好的袋子,裏麵一陣兒活蹦亂跳,他不由笑開。
這袋子裏都是百合子最喜歡吃的鯡魚,自打她又懷孕後,口味就變得特別差了,似乎隻喜歡吃這東西。母親之前極力阻止,說百合子就是因為吃多了這些才會生不出兒子。不過今日,他聽船上的老牧師說,多吃鯡魚子,更容易順產,寶寶也健壯。記得上次生小粟子時,她就鎮痛了一天一夜,他十分心疼,也更害怕。
本來他一向都是聽母親的話,對女人的事了解得不多,也不知該怎麼辦。但這幾次見織田亞夫那麼嗬疼一個女子,東堂少爺和柏源少爺們也給了他吹了不少耳旁風,他發現自己對妻子的關心似乎太少了些。這幾日他多花了些許功夫,便發現,百合子的笑容比以往多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一直忙著工作,忽略了妻子。隻是當初能娶到妻子這樣身份尊貴的京都小姐,還如此美麗溫婉,溫柔孝順,將家中事務打理得妥妥帖帖,他隻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為了不讓下嫁於自己的妻子受委屈,他拚命工作,希望能幹出一番成就,能真正配得上妻子。他知道妻子十分念家,所以他想要盡快升遷到妻子的娘家——京都,這樣妻子就能過得更開心更快樂。
“光一回來了?瞧瞧你,剛才車怎麼開得那麼急,多不安全。”
“媽媽,要不快點兒,這剛從海裏打出來的鯡魚就不新鮮了。百合子喜歡像荷蘭人那樣生著吃下一整條,我想盡早拿回來弄好給她,這樣也比較幹淨衛生。”
“你胡說什麼,她一個孕婦怎麼能吃這種東西。不行,我不準,馬上把這東西給我扔了。”
“媽媽,醫生都說吃這個沒問題,還說懷孕時孕婦保持心情舒服,生產的時候才不會特別痛苦。這事兒,您就別管了。”
長藤光一笑著將魚交給仆人,將母親打發走。
仆人告之有貴客到方,一聽是東堂雅矢,長藤光一很欣慰,知其應是看望懷孕的妻子。他知道東堂雅矢的醫術一流,又留學海外,他即羨慕又敬佩。
正在這時,屋外又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未想織田亞夫竟然也來了,長藤光一有些奇怪,但見到對方臉色不虞,一開口就詢問妻子和東堂雅矢,他心頭一跳,有些不安,急忙按仆人所說在前引路,一邊探問,可織田亞夫根本不開口。
當他們繞進那方庭院時,小保姆正守在那裏,一見他們過來,轉身就要跑,十一郎立即衝上前將人攔住,捂著嘴拖走了。
長藤光一嚇了一跳,就要詢問,卻被織田亞夫眼光阻止,隨著人聲漸大,他們停在了屋簷下。
百合子的聲音異常高亢地傳來:
“雅矢哥哥,你和我認識亞夫多少年了,你看過亞夫有親手給誰喂過飯菜嗎?有被女人喝斥拒絕後,還那麼溫柔討好嗎?軒轅輕悠好歹還有亞夫那般嗬護疼愛過,可你知道我在長崎過的是什麼樣的鬼日子嗎?!”
長藤光一從未見過妻子那樣的表情,一時怔忡。
“想當年我嫁到這個肮髒的窮鄉僻壤,誰替我可憐,誰替我著想過。那個惡心的老家夥,竟然侮辱說我們京都的小姐都是隨性風流的下賤女人,罵我是表子養的。新婚那晚,她竟然帶著一群婆婦要給我查身,她們把我,把我……到最後居然指責我不貞不潔。
長藤光一那個懦弱的蠢男人,除了會開個破艦艇,還有什麼本事。在他娘麵前,他從來都是唯唯諾諾,沒一點兒男人相,從沒為我說過一句話。他出海動不動就十天半個月,我被那老女人又打又掐弄得全身是傷,他也半分沒發現。
回家後,隻把我當成生產的工具,就像那些村社裏的老母豬一樣,隻等著我給他下兒子!不管我如何努力,如何討好,如何作賤自己,他母親始終不接受我,隻要他人不在就逮著我,罵我是貴族母親跟男人亂搞的下賤孽種,罵我汙了他們長藤家的門眉,罵我配不上她那擁有偉大將軍血統的寶貝兒子。
這些,你們有替我想過嗎?!等你們來償償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看看,看看你們還能剩下多少溫柔單純、人性良知?”
東堂雅矢皺眉開口,“百合子,我承認這是我們做哥哥的疏忽了。”
女人突然笑起來,“哈哈哈!亞夫哥哥當年好像被親王叔叔玩弄過吧?不然他也不會患上那種不碰女人的怪毛病了。”
東堂雅矢氣得上前一把攥住女人,喝止,“百合子,夠了。你到現在還在怨恨亞夫當年不顧你的意願把你嫁到長崎來,還是你這根本就是在報複阿澈沒有努力為你們倆爭取就放棄出國,還對軒轅輕悠另眼相待?”
“這個重要嗎?!反正軒轅輕悠遲早也會被織田亞夫拋棄掉,我不過是幫他們倆下個決心罷了。我就是討厭那個亞國女人,她算什麼東西?她不過是來自亞國的一個小妾庶子,這種女人在亞國也隻能一輩子給人做小,低賤下作。
如果是出雲的話,我還可以接受。出雲身份高貴又是第一美人,她配得上亞夫。可那軒轅輕悠算什麼東西?愚蠢幼稚,低能無知,根本就是個發育未全的小孩子。我真不明白,你們這些男人到底是什麼眼光,怎麼會看上像她那樣的女人?野田澈過了這些年,還是一樣魯蠻粗俗,做事不經大腦,竟然想跟亞夫哥哥爭女人,又送花,還偷偷給她買船鞋。他也不看看他是什麼角色,這輩子,他隻有永遠爬在亞夫哥哥的腳邊當條沒腦子的哈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