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07.女兒當自強(1 / 3)

輕悠走出了荷蘭公館,滿目荒疏,望著熙來攘往的大街,忽然便覺得自己還不若當年死在東晁,一切便了卻幹淨。

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失去孩子時的那個早晨,覺得自己一無是處,隻是個任人玩弄的表子,沒有民族歸宿感,沒有道德節操,沒有女子廉恥,什麼都沒有了。

雖然小叔和愷之哥哥在回來的大船上,都寬慰她說,她的情況完全是被迫,身不由己,那不能怪她,亦不能怪自己。她信了,可她知道那是在自欺。

或許開始是被迫,可後來她是真的享受其中,享受那個男人的寵溺和疼愛,可恥地貪戀上了,不可自撥,甚至想要……真的在一起。

她已經變了心,她根本不可饒恕!

所以,軒轅家已經容不下她這個喪倫敗德的女兒,別的女孩隻是被侮辱,她卻還懷了孽種。不怪乎父親會想要把她這個殘花敗柳的女兒給處理掉,她敗壞了軒轅家的門風,害得母親在她初回家時,每每出門都盡遭人非議白眼,有一日她偷跟母親出門想幫忙提東西,親見母親被路上的小孩子扔爛菜葉辱罵。

陳衛還說她堅強,其實她一點兒也不堅強,她很自私膽小。她獨自一人坐在火車上時,就好想好想有人能陪著她,也不隻一次想到薑愷之。在南京待了不過幾個月,因為有薑愷之陪著,她對生活慢慢又有了新希望,她想多學些東西,未來能幫到他。她以前不愛死記硬背,她也願意背那些英文單詞了,每天隻睡四五個小時,一早就起來朗讀。那時覺得最快樂的事,便是周末的時候,和薑愷之一起去教堂做禱告,和英國來的神父學標準的英式發音。

她舍不得母親,舍不得小叔,也舍不得對她始終如一的薑愷之。她想,就算全世界都唾棄她,她也可以為他們好好努力活著。

可是聽到大總統薑嘯霖對薑愷之說的那些話,看到葉雪蘭的本人,她更覺得自己配不上薑愷之,她其實是很狼狽地逃走了。

那時候,她從來沒有那麼想要一個家。以前總羨慕小叔能自由在外遊曆,見識許多許多的人和事,真到自己踏上這條遠離家鄉的路時,才知道,有時候自由也是一種懲罰。

薑愷之從天而降似地再來到她麵前,讓她變得貪婪而自私。可命運又跟她開了一次玩笑,在她以為自己終於要抓住真正的幸福時,惡魔再次降臨,將一切幸福的假象擊了個粉碎。

現在想來,這四年就像是偷來的快樂,恍然如夢。

……

“號外,號外,東晁駐軍奸殺無辜女學生,教育聯合會發起全城遊行示威!”

報童晃著報紙跑過,一下撞到了輕悠,輕悠腳本不便,差點兒跌到地上,就被一隻手臂牢牢扶住了。

報童手上的報紙散了一地,邊揀邊埋怨輕悠,就被人喝斥了一聲。

“不,我沒事兒。上校先生,是我自己出神沒避開。那個,可不可以幫我買份報紙?”

上校副官掏了一塊大洋,報童看清他一身黑色軍裝及肩臂上的東晁軍徽,嚇得不敢接錢直說送給他們看了。上校副官硬是將大洋塞進報童手裏,說若他不收這錢,逮不定明日便要出則新聞說他東晁士兵為了賴一份報紙錢,殺了全城的報童。

那報童聞言僵傻在原地。

輕悠聽著覺得有些古怪,看上校副官將自己的包拿了來,忙從裏麵摸出兩分錢,報童才慌忙告了歉,撒腿跑得不見蹤影了。

回頭,她輕輕朝副官點了點頭,看著手上報紙的頭條,說,“先生是想說這報紙上的新聞都是亂說的吧?”

上校副官麵目冷硬,口氣更和他那位頂頭上司如出一轍,“我們軍人的使命是聽從上級命令,效忠皇帝,為帝國富強和人民安居樂業而粉身碎骨亦不辭。至於別人怎麼說,那是他們的自由。”

輕悠淡淡道,“為了你們的信仰,就算是屠虐別國的無辜生命,也一樣麼?”

上校副官的目光依然清澈明亮,“元帥說過,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己的立場而活。對與錯,是與非,隻留予曆史學者們去評說,屬下深以為然!”

輕悠將話細細一泯,不由震愕半晌。

……

上校副官本要送輕悠去醫院,被輕悠拒絕了。輕悠就用自己包裏的錢,叫了輛洋包車,回楊宅給楊家夫婦拿換洗衣物,同時也想燉些營養品給兩老補補身子,醫院裏的夥食自然是不能久吃的。

上校副官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目送她離開。她沒看到盯哨的,或者暗中派了什麼人在周圍,在心裏苦笑。

那個人,倒真是放心她一個人四處溜達,難道因為這城市已經為他所控,毫不擔心了?那天才發生了襲擊事件。或者,他根本就是借危機迫她回去找他。

呸,休想。

回到楊宅,就接到幾個緊要的電話,都是楊氏公司的事。楊先生受傷這些日子,廠裏的很多事都被耽擱下來,本讓副總經理暫時代理,但仍然有很多事必須由老板做決定,更有不少貿易商因為楊先生未能及時赴約相談而打電話來詢問情況。

輕悠猛然意識到自己先前太小家子氣,發生了這麼大事,卻隻顧自己的小情緒。看著本上記下的幾件緊要事務,她心中有了新的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