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悠陪受了傷的向蘭溪回了家。
一路上,向蘭溪抓著輕悠的手不放,仿佛怕她再跑掉,又碰到那樣可怕的意外,他承受不起。
現在他勢力可及的範圍內,他隻想好好保護她,不再讓當年鬥獸場情形再出現。
輕悠心裏很矛盾,可向蘭溪又為她受了傷,她不可能無情無義地說走就走掉。而且十郎又受了傷,她們倆要這樣子回醫院,還會嚇到兩位長輩,也隻能按捺下離開的心思,再尋機會。
不一會兒,被踢昏的十郎醒了,捂著傷口對輕悠說,沒關係,她可以送她回海景別墅。
輕悠考慮了一下,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十郎心知輕悠的心思,下車時,忙扶著輕悠,將向蘭溪推給了保鏢。
向蘭溪甩開保鏢的手就要上前,卻被突然出現的聲音打斷。
“輕悠。”
一道人影從大門前的陰影裏跑來,一把扶住了輕悠。
看清人,輕悠心頭又是一個咯噔。
哎,怎麼,這人都撞一塊兒了啊!
她尷尬地急忙抽回手,叫了一聲,“愷之哥哥,你怎麼來了?”
薑愷之深吸了口氣,“我來瀘城出差,聽大表哥說你和蘭溪……去吃晚飯了還沒回來,後來阿叔的人又報告說你們出了事兒,我就想出來找你們。”
呃,的確是出了件大事兒。
比起刺殺暗殺,意外巧合,還要讓她頭疼的大事兒。
向蘭溪一個,她都有些受不了,這會兒又來個薑愷之。
輕悠很愁苦,這明明年關將至,還沒到桃花開的時候,自己怎麼就招上這麼多桃花運的啊?
亞夫,你知不知道你的寶寶很煩躁啊!
再進向家大宅門時,十郎扶著輕悠,低聲說,“夫人,別擔心,待會兒一有機會我就帶你走。咱們回別墅,那裏有的是醫生和換洗衣物,不用他們向家人。”
輕悠點了點頭,幸好有個知心人陪著,也沒那麼糾結了。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還是讓她有些應接不暇。
……
“簡直反了天了!”
“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老子我就剖了他的皮!”
還沒進大門兒,就聽到向老爺子氣勢十足的喝罵聲,那一代黑暗帝王的凶戾霸氣,就是隔得老遠都能感覺到強勁的壓迫感。
輕悠和十郎對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想要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的念頭。
向蘭溪進屋後,還沒出聲,向老爺子就奔過來,追問事件細節。
向蘭溪卻斥了父親一句,“爹,家裏有客人,請你收斂一點兒。別讓人家以為,咱家客廳就是一屠宰場!”
向老爺子被兒子這話給衝得,臉色一陣混亂精彩,抬頭看到輕悠乖乖巧巧地給自己行禮問好,說了事發的詳細情況,擺了個漂亮的台階給他下,才吐出一肚子混氣兒。
喚了家庭醫生給兒子上藥,又詢問下屬查探的情況。
這心腹附耳一語後,向老爺子的臉色又複雜了。
“小六啊,你先房去休息。”
“那軒轅家的小七,這時候不早了,又出了這等事兒,我已經讓人去醫院告知你母親小叔,今晚你就在這兒歇下。幕後主使還沒查出來,省得又出事。”
輕悠一聽就要反駁,但有人似乎比他更急。
“阿叔,不用了。我來,就是得了清華先生的請托,特地來接輕悠回去的。短期內我都要在瀘城辦事,輕悠的安全我可以全權負責。”
當即,這叔侄兩就板上臉了。
向蘭溪叫了一聲輕悠。
輕悠回頭,歉然一笑,“向大哥,今晚還是我不好,不該亂跑,又給你添了這麼大麻煩。對不起!”
她明顯疏離的語氣,蟄得向蘭溪眼眸一跳,想要強求,卻又不忍。
薑愷之接口,“蘭溪,你放心,有我在,輕悠不會有事兒的。你知道,英國教會醫院也有國民政府入資,我會加派巡樓的士兵,宵小之徒定不敢再亂來。”
這話說得眾人臉色都有些難堪。
薑家老大雖娶了向家的女兒,實際上那也是向家的旁支,涉黑成份少,基本上早就洗白成了瀘城的上流商人,跟真正的向氏本家關係並不是特別親密,利益成份居多。
薑愷之又跟大哥一個鼻孔出氣,話說“宵小之徒”便意有所指,責怪是向家招來的麻煩才害輕悠遭此意外襲擊,若再留在向家,當然不妥。
他年輕氣盛,麵子功夫便沒有大哥薑嘯霖做得好,這般直接衝撞了向老爺子,向老爺子心下氣恨,卻也隻能端著長輩的威嚴,不與小輩一般計較,最後把目光丟給了幺子。
薑愷之在向蘭溪開口前,拉著輕悠一起道了別,轉身就出大門。
輕悠很尷尬,因為自己真成了禍水,害人家兩親戚都變臉了。
“愷之,你等等。”
“怎麼,你真想留在向家?跟我六表弟在一起?”
擲來的目光,紮得輕悠臉頰一陣燒辣,本來心胸坦蕩,也沒什麼說不得的,還是被瞧得心虛不快,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我才沒有,我巴不得閃得遠遠的。可是,你剛才的口氣,會不會太衝了點兒,向老爺畢竟是你阿叔。我怕……”
“怕什麼。他是我阿叔,連這點兒氣量都沒有,當什麼瀘城老大。”
“啊?”
“你很擔心我們親戚不睦,玩倪牆?”
她揪起眉,“我隻是覺得,一百句好話,也抵不過一句壞話。”
他停下腳步,伸手彈了下她皺起的鼻頭。
“就你最善良!”
“我知道,你這是在罵我蠢。你們男人都這樣,哼!”
他回頭深深看她一眼,“我不是織田亞夫。”
她哽了一下,輕輕開口,“我知道,你是你,我的愷之哥哥。”
回應的她是,他輕輕收緊了握她的手。
他拖著她走,大風揚起他長長的毛料大衣,雪花沾上他側廓上翹起的眉睫,好像有冬的精靈在上麵跳舞。
他的背景依然讓她覺得很安心,宛如初見時,那種溫暖的感覺,又回來了。
她垂下頭,手指輕輕回扣他的大手。
心想,做哥哥,也是一輩子的嗬!
他們也許回不到過去了,但是,他們也將有一個不同的未來。
……
兩人剛走到大門口時,一輛剛駛來的汽車停下了。
對方隻搖開了車窗,朝他們打招呼。
“愷之,你怎麼來了?”
向北皇的聲音,慵懶依舊,卻不難聽出一絲調侃味兒。
薑愷之拿之前的借口,隨便應付了幾句。
瞧得出,他也是不怎麼待見這位瀘城傳奇的大表哥,估計將之歸類於向老爺一派了。
輕悠目光冷冷地掃了眼向北皇笑得極奸詐的嘴臉,抿唇不語。
卻突然發現了坐在向北皇身旁的女人,林雪憶。
林雪憶朝他們這方看了一眼,立即就收回了身。
輕悠看不清她的表情,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可隨即腦中靈光咋閃,腳步不自覺地邁出去。
“輕悠?”
薑愷之拉住輕悠,疑惑地喚了她一聲。
輕悠咬下唇,低聲說了句有點冷。
薑愷之立即結束了跟向北皇的互嗆式寒喧,將輕悠送上了自己的車。
剛關上車門,又飄來向北皇不冷不熱的調侃聲,“愷之,那就麻煩你送小七兒回家了。我想咱們家小六也可以放心了,你這個少將大人應該比宵小之徒安全得多。”
薑愷之擰眉看了眼向北皇。
向北皇已經關上了窗戶,汽車唰地一下從他們身旁開過,濺起一潑髒汙的雪水,掃在薑愷之腳下。
輕悠終於忍不住嘀咕了一聲,“這個向北皇真討厭。”
薑愷之不以為意地抖了抖衣擺,跟著坐上車,回了一句,“你以後最好不要跟向家有來往。他們家,太複雜。”
輕悠扭頭盯著他,好笑道,“愷之哥哥,你們薑家很簡單咯?”
他唇角朝兩邊一扯,“如果你願意嫁過來,我保證比他們家都簡單。”
“切!”
“切什麼?”
“切就切,還有什麼。”
“你什麼都不切,那叫什麼。”
“我偏就叫,切切切切切,切切切切……”
“傻丫頭。”
這個寒冷的夜,也有溫暖的笑聲,再次響起。
……
回到向家,林雪憶垂頭縮肩地跟在向北皇身後。
臨進門時,向北皇頓住腳步,朝林雪憶使了個眼神兒。
她嚇得一縮,咬咬牙,越過了向北皇,進了大屋。
向老爺子正在埋怨向蘭溪不夠強勢,不夠男人,竟然在自家地盤讓人把女人給搶走了,也不反抗一下,實在太窩囊。
向蘭溪卻默不吭聲,臉色沉黯,手上還攥著輕悠為他止血的手帕。
“蘭溪,你,你怎麼受傷了?天哪,這麼多血。”
林雪憶驚慌失措地跑上前,眼淚唰唰地就流了下來,淒淒哀哀地哭敘起來。
“蘭溪,對不起,我,之前都是我不好,不該跟你使性子。你實驗工作那麼忙,我不該硬拖你去試婚紗……你原諒我,好不好?”
向老爺子目光一冷,就要開口,就被向北皇給截了。
他疑怪地瞪了眼兒子,向北皇勾著唇,說了一堆場麵話,無非就是在外碰到林雪憶失憶買醉,怕出事兒,把人帶回來,讓這對未婚夫妻敘敘衷腸,解除誤會。
“畢竟都這麼多年了,俗話說,這床頭打架床尾合。蘭溪,你是男人,多少讓著點兒雪憶。雪憶到底是大戶人家的女兒,識大體,懂分寸,又知退讓,可不比那些喜歡將兒女放養得野馬似的,招惹一堆麻煩事兒的女人。”
向北皇的意有所指,立即讓向老爺子變了臉色。
本來嘛,林雪憶至今也沒犯什麼大錯,也就是妒嫉心蒙蔽了眼,故意為難了下軒轅輕悠,這在大戶人家也實屬常見,不足為奇。
但好歹林雪憶知錯能改,還會主動回來道歉認錯,表忠心。
也許在情趣興致方麵,她不及輕悠有吸引力,但至少她懂得維護男人的麵子,也沒跟誰胡亂搞那麼多緋聞和花邊,男女關係很清白,至今還是幹幹淨淨的黃花大姑娘。對外的接人待物,可圈可點,讓人也沒話說,而且這幾年幫他們向家也維護了不少好關係。
一直以來,向老爺子也覺得林雪憶堪當大任,適合做個當家主母。
至少,比起跳蛋似的輕悠,更適合不過了。
特別是今晚,前後一比較,兩者立顯高下。
兒子都為軒轅輕悠受傷了,這女娃也不要留下幫忙照看一下兒子。
向老爺子的心理天平,立即傾向了將林雪憶扶為正室的念頭。
這方向蘭溪被林雪憶鬧得頭痛,一把將人推開,喝道,“我早就說過了,我要取消訂婚。對不起,我不能娶你。但你想要的其他一切,林家事業的支持,或者是賠償青春損失費,你盡管開口,我都可以給你。”
“夠了,不要再說了。我很累,我要休息了。”
說完,向蘭溪推開所有人的扶持,捂著胸口仍在滲血的傷,一步一頓地上樓去了。
“蘭溪,你聽我說,你想要我怎麼樣我都可以為你改變,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狠心,我們好歹有四年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