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時,輕悠躺在大帥府裏,就能聽到嘹亮的起床笛。
之前打聽過,守門的小兵說,屠雲為了提高戰士們的警惕性,訓練其機動能力,早鳴笛,晚吹號,全府上下充斥著濃烈的兵營氣息。
這笛聲一響,屠雲便以身做責,上車趕往軍營,主持校場訓練。
風雨無阻,從不間斷。
有一日他笑說,小師妹,師兄很喜歡你那句口號,自強而國強。咱們這個所謂的泱泱大國真是睡了太久大懶覺了,要是再不早起,醒醒自個兒的神兒,天天端著所謂祖宗遺訓,總有一天會在夢裏給人絕了!
為了國家統一,民族富強,她看到身邊許多許多人在努力,在奉獻,在犧牲。
“夫人,您怎麼起來,時間還早,再睡會兒呀!”
“不,我想起來打打衝拳。”
三娘立馬喝道,“胡鬧。你都孩子他媽了,這第三個月最危險,打什麼衝拳。你忘了,你是孕婦,能跟人家當兵的年輕小夥子比!快給我躺下,再睡一個時辰。”
輕悠被母親罵了個震神兒,尷尬地吐吐舌頭,又乖乖倒了回去。
撫著已經有了點兒的小肚腩,傻傻地笑裂了嘴兒。
對哦,她怎麼把自己的小小寶給忘了,真是該打。自強重要,延續下一代也同樣重要嘛!要是沒有這些可愛的小希望,怎麼能支持爸爸媽媽在前方奮鬥呢!
小小寶兒,對不起哦,媽媽又錯了,今兒一定多吃點東西,絕不讓小小寶餓著。
等到輕悠再醒來時,確是被一股濃鬱撲鼻的飯菜香給逗醒了饞蟲,睜開眼,就看到十郎端著一大盅碟碗進來,說是從昨晚就熬到現在的大骨頭湯,還有她喜歡吃的烙餅,特別的華中口味兒。
接著三娘又端進來一大盤子新鮮瓜果,說是屠雲一大早帶著士兵去農家地裏親自摘了送來的。
輕悠一問時間,驚了大跳,“呀,娘,你怎麼不早點叫我,都睡過頭了。之前跟師兄說好了,今天要去傷兵營慰問戰士們,給醫院送藥。”
三娘幫女兒梳妝打扮,一邊笑女兒,“瞧瞧你,都快是孩子他媽了,整天還毛毛躁躁的,跟個跳蛋兒似的。真不知道平日在你那家裏,亞夫要傷多少腦筋。之前你師兄送水果來,就說了,知道孕婦要懶床,故意把巡視時間推後了,讓你睡個飽。”
輕悠尷尬地裂裂嘴,回頭大啖美食,吃得肚皮滾滾,滿屋子笑鬧……
恰時,正好屠雲來接人,半靠在門邊看著屋裏的畫麵,眼角淡淡的笑痕,已經有了滄桑味兒。
輕悠看到人時,高興地招手,要一起用餐。
屠雲也不客氣,袖子一擼,接過十郎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汙了汗水的臉,坐下同食。
他悄悄地,將一個剛剛得到的消息,壓了下去。隻想,也許女子晚點兒知道,能多輕鬆一會兒。
吃飽喝足,輕悠清點隨行人員,保鏢和警衛員們都跟上了,屠雲並無異議。
但是當陸維新出來時,屠雲直接走掉,態度說明一切。
陸維新苦笑著對輕悠說,“不管怎樣,老夫人送的藥品,我必須跟你們一道去看看,以防小人作祟。”
輕悠點頭,陸維新隨眾人落在了最後。
上車時,屠雲也沒有說什麼。
輕悠也佯裝不知,詢問起華中傷兵的情況。
……
與此同時,從滬城起飛的一架專機,降落在了港城機場。
機場上,一片嚴謹莊重的軍容,草綠色的軍裝中,一點黑色,成為最耀眼的存在。
黑色披風飛展,逼人的英氣,惑人的俊容,無損於男人尊貴威嚴的氣質,全場齊聲高喝“元帥萬歲”,軍威赫赫,氣勢驚人。
男人隻是輕輕抬手,朝眾人擺了擺。
場外那些舉著紅日小旗的女人們,尖叫聲此起彼伏。
車門一關時,織田亞夫就問,“電報已經發給屠雲了?”
十一郎立即回答,“少主,已經發出去了,相信他已經收到了。”
織田亞夫抿唇不語,眉心微微褶了起來。
十一郎直覺男人的情緒有些異恙,不像是已經打了大勝仗,終於要見到久別的妻子,還有剛剛獲悉有了寶寶的輕鬆愉快。
良久,男人也沒發出新的命令。
眼看著汽車即將轉入元帥司令部時,十一郎忍不住出了聲。
“少主,親悠號已經準備好了。夫人和小世子,肯定在等著您了。”
織田亞夫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忽然一笑,“十一郎,相信十郎也急不可待想要見到你了。什麼時候,你們也把事兒辦了?”
十一郎立即噎著,紅了臉,想要辯駁,卻吱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兒。
織田亞夫大笑出聲,終於下令前往秘密機場。
到港城來,其實是為了跟薑嘯霖談判。英法等國的大使之前在公海遇難,這會兒又卷土重來想要討回損失,為了給薑嘯霖撐腰,故意要求在還有些勢力的港城簽約,他自可以不用理會這些無聊的跳梁小醜。
隻是臨到要見麵時,竟然有些躊躇。
不知道,他心中的寶貝對於他的突然到來,會有什麼樣的反映?
……
江陵城,傷兵營。
輕悠跟著屠雲在醫院裏轉了大半日,慰問病情,送瓜果,送傷藥,還幫忙寫家書,倒也耗時,一晃眼,已近黃昏。
一路行程都很順利,但輕悠卻覺得有很大不對勁兒。
等到外人不在時,輕悠才問屠雲,“師兄,你為我今天來視察,做了很多準備,花費了不少心思和人力吧?”
屠雲有聽裝不懂,“什麼準備人力的,對你師兄來說,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行了,人也看了,藥也發了,沒什麼大礙了,你該回你家了。”
說著,就要從兜裏掏那封秘密電報。
哪知輕悠冷下聲說,“師兄,我也經曆過戰爭。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裏隻是一小批輕傷員,專門給我做門麵裝樣子的。真正的重症病人,截肢斷腿,都被你換了地兒吧!師兄!”
終於露了餡兒,屠雲撫額哀歎,心說平日看這丫頭傻不隆冬的小樣兒,可一遇上正比事兒,這心裏比誰都明鏡,本以為他已經收拾得很幹淨了,哪知道正是這個“太幹淨”讓他前功盡棄,徒惹尷尬。
“小師妹,你就饒了師兄吧,也饒了你自己。你也不想想你現在是什麼身子,那些什麼斷手缺腳的看多了,你不怕,我還怕未來的幹兒子被驚了氣兒。”
輕悠本想再埋怨幾句,也不好意思了。畢竟她的情況特殊,很多事不能像以前那樣任性妄為,遂抿了抿唇,就此作罷,準備打道回府。
正在這時,一個通訊兵滿臉惶急地跑了過來,目光複雜地瞥了眼輕悠,叫道,“報告,剛才用過軒轅小姐送來的新藥的病人,突然出現異狀,嘔吐,脫水,腹疼,已經有人休克,醫生們正在搶救。主任說,這是中毒的跡象,可能藥物裏含有害物質,讓大帥定奪。”
說落,那看著輕悠的目光,已經變為無法掩飾的憎惡了。
輕悠身子一顫,掌心已經浸出一層汗來。
屠雲立即下令,“你們先回去,我去處理這事。”
輕悠急道,“師兄,讓我跟你一起去。”
屠雲臉色一沉,“輕悠,聽話。這種時候,你不適合到那邊去。”
的確,這裏不少兵都是被薑家大軍給打傷的,自然對她這個薑家代表極不待見。今天若非有屠雲相陪,才能平平安安走完全程。
“可是師兄,現在是我送的藥出了問題,要是我在這個時候先離開,他們更會以為我是來故意害他們,打擊華中子弟士氣的啊!讓我去,我要查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也許能找出線索……我不要就這樣被誣賴!”
可屠雲仍是不放心,兩人爭執不下。
陸維新見不過,上前勸說,“少帥,其實讓我們單獨回去,可能更危險。現在輕悠待在您身邊,才是最妥當。若少帥不棄,在下略懂醫理一二,願為少帥效勞。”
屠雲冷哼一聲,“那好,輕悠你就暫時先待在我身邊。至於陸先生,這效勞就不必了。”
他一個眼神,左右隨從立即衝上前將陸維新逮了起來。
輕悠嚇了一跳,大叫,“師兄,你這是幹什麼。這不關陸大哥的事啊,他一直跟我們在一起的,他不可能下毒的。”
屠雲隻道,“也許他沒下手,但保不定是他指使他的那些見不得光的爪牙做的呢!”
也不理輕悠相勸,轉身就大步朝事發點去了。
輕悠沒法,隻能跟隨。
而那兩個兵押著陸維新,也跟在了他們身後。
到了剛才巡視過的大病房裏,果見之前送的滋補藥品的服用者,都出現了症狀。輕者腹泄腹痛,重者嘔吐出血,更重者不堪痛苦已經休克。
他們一現身,病人裏一個官階較高的上尉立即衝了上來,之前也是由這人接待的他們,也捂著肚子,臉色蒼白,還不住咳嗽,就向屠雲講了前後情況。
“……我們多數人,吃下不過半小時,就開始腹疼,開始有人還以為是咱們身子虛不受補,可是後麵就不對勁兒了,越來越多的人都鬧,又吐,有護士說可能中毒了,我們都嚇了一跳。咱住院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一直用醫院裏的藥都好好的,怎麼今天用了軒轅小姐送的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