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透如水的北邊天,雲蒸霞蔚,五錦六彩,喻為佛光普照,萬物求贖。
在長長的鍾謦聲中,雪白巍峨的宮殿下,萬眾匍匐,口頌真言,虔誠叩拜,場麵蔚為壯觀,便是觀者亦深深為之動容,慨歎佛法無邊。
本來焦急等待的人們,望著殿下的奇觀,聽著守門羅漢們齊身頌念那六字真言咒“唵,嘛,呢,叭,咪,吽”,心情也莫名地平定不少。
便在這舒緩人心的長長的頌念聲中,沉黯寧謐的古殿中,終於緩步走出那副高大消瘦的身影來,他懷中依然抱著大腹翩翩的女子。
和離去時稍有不同的是,女子身上蓋著一件被洗得泛白的紅色袈裟,放在腹上的手裏仍然握著那個六字真言轉金筒。
眾一見,紛紛起身,眸中又升起擔憂之色。
軒轅夫婦口中喚著女兒女婿名諱,步覆微顫地迎上去。
輕悠轉過頭,看著父母,即啟唇叫了一聲,聲音已然清泠通透,眼神也恢複了正常,不再懵懂。
在一片頌祝聲中,眾人紛紛掩麵淚下,更兼泣不成聲,之前所見、所聞、所曆之種種磨難,仿佛都在此刻的梵音禪唱中,化為一片坦然。
袁若彤立即扣住輕悠脈相,嘖嘖稱歎。
“老天,這,這根本就是奇跡啊!”
這怎麼可能呢?之前明明行將就木的人,這隻進殿一日,出來就恢複了大半生氣,且雖然氣脈仍有些虛弱,可是現在這情形已經足夠以人力養護,不出半月就能恢複元氣了。
這方自然沒人回答袁若彤的疑問,眾人都沉浸在輕悠渡過大劫的歡愉之中,警衛隊員們禁不住齊聲高呼“佛主萬歲,夫人萬歲”,一行人相扶相攜,原路返回。
登上裝甲車時,織田亞夫不禁突然回頭望向白色宮殿,那殿門上,似乎尤有一抹白衣飄袂的仙人,臨立其上。
但再一眨眼,似乎又什麼都沒有了。
夜色降臨,聽鍾朝拜的僧人們,紛紛從廣場上散去。
而他們的旅程,又將重新開啟。
……
就在亞夫帶著輕悠至西藏朝聖的這段時間裏,兩國戰事再次激烈爆發,比起以往任何一次戰役,都要慘烈可怖。
榮澤英傑鼓動南雲衛以寡婦村事件為借口,讓東晁的外交官對亞國國民政府提出嚴正聲討的同時,更要求對方付出極不公平的賠償,遭到堅決拒絕後,立即發動攻擊,且其攻擊方式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血腥,殘酷,慘烈至極。
榮澤英傑因騙得出雲公主五十萬最新裝備大軍的指揮權,做為先鋒軍,向國民政府軍的戰線發動了瘋狂的攻擊。
三天三夜間,陣地上隻聽到槍聲突突,炮聲隆隆,炸彈就像倒豆子一般,從天而降,以瓢潑大雨之勢,清掃過一寸寸土地。所過之處,一片焦土,就連螞蟻也不能幸免。
國民政府軍因裝備不敵,被這第一輪瘋狂火力轟得連連敗退,士氣大損,應天府再次告急。
這日夜,榮澤英傑從前線凱旋歸來,便被出雲的帖身婢女真英子喚了去。
“英傑,你馬上給我安排,我要去找亞夫哥哥。這都過去三天了,他到底怎麼樣了?醫院那邊,他的人都不讓我靠近。他難不成為了那女人,不吃不喝要陪葬?”
出雲急得在屋裏團團轉。
榮澤英傑手上還綁著染血的繃帶,額頭上的傷也還在淌血。
他嘴裏安撫著,摒退了婢女們,將出雲攬進懷中揉捏,帶著濃重血腥氣的唇狠狠吻了上去。
出雲的心思並不在此,掙紮開後,揚手就是一個耳光,公主氣派全端了出來,破口大罵,“混帳東西!本宮在問你話,你再對本宮動手動腳……唔!”
榮澤英傑臉色陰沉至極,一把將女人扔上了大床,一聲不吭地猛力撕扯女人的衣服,華麗的和服實在不堪一擊,扔了腰帶,裏麵便是白生生的肉。
男人帶血的大掌輕輕一扣,就讓女人的叫罵聲化為一片呻吟。
聞聲的真英子急忙撞入,卻見得兩副**的肉體交纏在一起,被男人的凶戾眼神一瞪,立即嚇得縮了回去。
在一番狠辣又刺激的噬血纏綿之後,出雲終於乖乖投降了。
女人的身上布滿了男人留下的痕跡,但在雪白的背部,和大腿內側,卻有紫黑的血疤浸出絲絲血漬。
榮澤英傑的目光略略別過後,開口道,“出雲,殿下憂極傷身,現正在恢複期。要是你現在就找去,難免惹他懷疑,更生厭憎。”
開始,出雲恃寵而嬌,自然不肯伏首。
榮澤英傑耐心勸說,床上功夫了得,總算又讓出雲做出了讓步。
稍後,真英子突然送來了明仁帝的急令,讓出雲避開戰禍,盡快回宮,以免惹來國人誹議。
榮澤英傑表示不舍,又纏著出雲狠狠折騰了一宿,臨別上戰場時,又立下承諾,說,“殿下隻需在宮中靜候英傑的好消息,待親王恢複之後,英傑必將其送至公主麵前。若有違誓言,必以切腹謝罪於公主麵前。”
他模樣虔誠地跪落在出雲腳下,托起華麗和服的一角,俯首親吻。
出雲看著這個傳言在戰場上勇猛如虎,狠辣如狼,絲毫不亞於織田亞夫的帝國大將,如此恭敬得宛如忠誠的小狗,匍匐於自己腳下,美麗尊貴的女人心裏那種天生的優越感和虛榮感,都得到了最大的滿足。
縱然仍未得到織田亞夫的青睞,她也沒有太大的失望,帶著男人給予的巨大憧憬,和唾手可得的信心,在給南雲衛麾下將士麵前,做了一番慷慨激勵的講話後,風風光光地坐上東晁最新的戰艦,離開了。
“真英子,我的手臂好疼,你快幫我更衣看看。”
出雲一退出眾人眼光,已經按捺不住身體的疼痛。
脫下上衣後,真英子看到那些麾麗的愛痕,眼光顫了顫,不禁也開始幻想那位俊秀的將軍,那一身遒勁有力的肌肉和寬厚迷人的胸膛,嘴上卻責怪地說著榮澤英傑太過粗魯。
出雲卻一臉迷醉之色。
“呀,公主,您這傷,回去恐怕得好好找醫生瞧瞧。真不知道亞國那地方有多肮髒,要是真惹上什麼不好的皮膚病就麻煩了呀!”
出雲厭惡地看了眼手臂上又生出的一塊血疤,也浮出一絲恐懼,立即將衣服穿上了,讓真英子去請大夫。
然而,在近一個月的回國航行之後,到達皇宮時,出雲整個人都消瘦得近乎脫了形,從這天起,便關在自己的殿中,整日不出門,更不見任何人,連明仁帝也被她轟出殿門。
……
榮澤英傑在第四天回到前線,但他在那之前,接到了來自西藏的消息。
得知織田亞夫為了救病在垂危的輕悠,竟然膝行千裏,餐風露宿,受盡折磨,而輕悠也屢屢出現危況,自己卻不能陪伴在側,又急又惱,更為不能立即殺了出雲為兩人報仇,鬱結於心,魔障又生。
“該死的,給我殺進應天府,殺光,搶光,燒光,讓所有卑賤的亞國人都知道我東晁帝國的強大,親王殿下萬歲!將士們,殺啊——”
榮澤英傑舉著織田亞夫賜予的開天丸,首當其衝,殺入敵陣。
那時,國民軍的城防後,舉著望遠鏡察看戰場情勢的薑少言,看到這一幕,即使曾經交過戰,也不免心驚震赫。
一個參謀員見狀,又駭又怒地罵道,“真是滑稽!那個榮澤英傑不過一介中校,竟然能指揮五十萬大軍,儼然一副少將派頭。他們東晁帝軍到底在搞什麼?派出這麼個喪心病狂的瘋子。”
薑少言繼續看著望遠鏡,說,“人的能力跟軍銜大小並無直接關係。這個人當初在開封創造的戰績,之後在應天府利用丁世琨打擊我黨內團結,混淆國民視聽等等功績,足以封將。”
“報告!將軍,他們已經攻破第二道防線。一線團長請求空軍支援!”
眼看著那執黑刀宛如暗夜殺神的男子,一路砍殺無數生命,瘋狂突進,國民政府軍這方已經被其狂野的氣勢給震懾,明明手上拿著槍,見著長刀砍來時,卻嚇得哆嗦不敢開槍了。
薑少言擰眉問旁邊的電報通訊員,“屠雲的部隊還沒到位嗎?”
兩日兩夜,國民政府軍死命相抗,在空軍力量的支撐下,終於等到了華中大軍開到,勉強解除了榮澤英傑這一波不要命的衝擊。
然而,戰損比竟然高達三至五倍,即是五個亞國士兵才能殺死一個東晁士兵。
統計出的結果,令夜色圍爐而坐的將軍們,愁眉不展。
這簡直就是一場慘勝哪!
下一仗,還打得下去嗎?
眾人皆不知,榮澤英傑又接到西藏傳來的消息,稱輕悠神智不清,除了織田亞夫誰也不認識了,連父母在側都視而不見。
對於國民政府軍突然冒出來的強大後援力量——華中屠家軍,榮澤英傑十分不甘,再次唆動南雲衛,要求其借調二十萬重裝甲師,以對付裝備落後、純以人數取勝的屠家軍足矣。
南雲衛仍然在猶豫,因為這重裝甲師是織田亞夫的親兵,沒有織田亞夫的命令,不得出戰。
就在他猶豫的這個當口,榮澤英傑便把輕悠的近況以及西藏的情形,派專人密函送到了開封府龍村治也手中。
無人知道,榮澤英傑是以織田亞夫對龍村治也的懷疑,和厭憎,為壓力迫使;還是以龍村治也早年情係於軒轅輕悠的初戀情感,為誘。最終讓龍村治也帶著二十萬人,南下支援,與駐守在淮河上的薑愷之打了個對手。
如此終於熬到了應天府危機的第六日。
榮澤英傑在這一夜,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
他夢到輕悠一身血泊,半個身子浸在血泥之中,七孔流血,淒厲痛哭,叫著“還我小寶”,最終被血沼吞噬掉。
他想要衝上前去救,卻怎麼也跑不動,雙腳都被血沼裏伸出的千萬雙烏黑的手爪給阻攔住,那一張張從血沼中浮突的臉,赫然正是當日他衝下山坡,看到的那些瘋狂寡婦的肮髒嘴臉。
嚇得一個靈機,從噩夢中驚醒。
清醒之後,便是滿腔滿目的憎恨和殺意,同時又接到了西藏傳來的消息:輕悠大出血,恐命將不保。
他一怒之下,衝進了地牢。
這裏麵隻關著一個人,黯夜裏痛苦的嘶鳴喘息聲,就仿佛從地獄深處傳出的鬼叫,偶時還伴著奇怪的啪嗒聲,讓人寒毛直立,連守衛的士兵都隻敢守在牢門外,將大門緊閉。
這深更半夜,突然看到頂極上司跑來,一個個都嚇了一跳。
但又不得不跟著一同入內,但都捂著鼻子,對裏麵的情形連正眼也不瞧。
牢籠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便也使得那痛苦的嘶嚎變得更為清晰,仿佛就在人耳邊帖麵震須。
空氣中飄浮的惡臭,和那說不出的腐朽味兒,很難讓人相信那是從什麼樣的東西上發出的,多吸一口都讓人難以承受,喉嚨發癢窒息。
“拿來。”
榮澤英傑伸手,守衛哆嗦著手取出一個火燭遞上,就立馬閃到男人身後,仿佛什麼可怕的怪物就要從那黑暗中蹦出噬人。
守衛深深覺得那也差不多就是了。
茲茲茲——
火燭燃起,帶著一繚青煙扔進了牢籠裏,這時才能看清那籠子就像當年荻宮中的獸籠,不及一人高,麵積較寬,若是人關在裏麵,隻能像動物一樣匍匐爬行。
“啊……”
當火燭燃到最亮,滾出一段距離時,那吼叫聲徒然加大,一下從火影中撲了出來。
暴露的牙床,斑駁脫落的肌膚,不辨原色,禿突的腦袋上發絲幾乎盡褪,肩頭骨仿佛隨時都會從薄薄的皮膚裏刺出,繃在一層紫黑色的肉皮裏。
哐啷一聲響,怪物一下撲到了鐵欄上。
“將軍!”
守衛嚇得低叫一聲,卻往榮澤英傑身後躲。
“沒用的東西!”
男人反手就狠狠賞了守衛一巴掌。
守衛被打倒在地,就看到籠子裏的怪物伸出手,隻差一厘,就碰到國人的軍裝。最可怕的卻不是這短短的距離,而是那隻伸出的爪子,已經腐爛不堪,肉絲血沫粘連著直往地上掉落,發出的氣味正是初進門就能聞到的惡臭。
簡直讓人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