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之得了荷三娘的身體,大有一遭奴隸翻身做主的狂喜。她沒注意到憂鬱的龍女,也很難將注意力凝結在不遠處的嬰塔,對她來說,人成為犧牲品真的是常態,她自己也是。
龍女將顧隱之的頭發用手理順,編成辮子盤起,並用樹枝固定。顧隱之將爛成破條子的裙邊都打成結,衣袍紮進腰間,現在看上去,更像是山頭人了。
她將一縷妖魂留存於荷三娘體內,以保屍身不腐,剩下的多餘的怨能則被鐲子奪走,她將其加以煉化以精進自己的修行。
隻是,龍女想不到,就是在這片刻間,嬰兒竟無端消失。
此時,隱之像是想起什麼,她走向嬰塔。
“幹什麼去?”龍女問。
“找孩子。”
“孩子已經不見了。”
“呃!”隱之頓了頓:“那去看看。”
嬰塔是兩層尖塔,塔成圓錐狀,塔很大,一層入口可以站一個成人,不過一層也就這個洞口,這讓嬰塔看起來倒像個豪華版墳墓。嬰塔二層銜接處,也有幾個洞,銜接處連同洞口邊均刻有各種奇異花紋,很像咒語,一圈緊密相連。
塔前立有小石碑,上頭也有刻字:妖塔。
“從前是嬰塔。”龍女對著石碑糾正道。話落,顧隱之進入塔裏,隻走了一步她便沒在往前走——
裏頭都是密密麻麻的白骨,依托長久的挖墳經驗,顧隱之終於能辮得骨骸:有細小的骨頭,也有粗壯的成人骨,此上彼下相疊,形成怪異的白骨坑。白骨坑裏一絲爛肉也沒有,看樣子很久沒有祭祀了,或者是,很快就有祭祀。
龍女指向嬰塔靠邊的位置:“他剛剛在這裏。”
話落,顧隱之沉默了,她不是不大話,而是接不上話。
她朝裏頭走去,嬰塔裏一層見頂,在二層的洞口有一個半米長的空口,由於大洞口的通風,這讓洞裏便沒有很重的腐臭。她再次看向腳底的大腿骨,腦海中浮起一個猜想:後來的祭祀是不是由成人代替了孩子?或者,這裏又是另一個亂葬崗?
如果是這樣,不過是座平平無奇的墳墓罷了。
但是當龍女提出毀了嬰塔時,顧隱之十分震驚,這無異於摧毀這群村民的信仰。可塔內細小幼嫩的骸骨,落進她們的眼裏,便從眼裏刺進她們心底去,太刺人。
“現在也沒有祭祀,我們先捉妖。”半晌,顧隱之才出聲:“你去準備十二精。”
“荒山野嶺,哪裏有這東西?”龍女不滿。
也是,龍女挑了個好地方,隱之往眼望去,簡直了——
奇石詭桀,並且石塊與石塊中間連縫隙都不曾有,更別提會長草長樹,要麼便是一地碎石沙礫,風一刮,沙石便往山下滾去。
不過,顧隱之到底還是拿到了十二藥精。
她們往山村中道觀走去。
道觀破壁殘垣,連供桌的腿都歪向一側,上頭有各種相對完好的陶罐,裏頭很少祭有食物。而神像也破的很,神像衣衫破爛,甚至連眼珠子都少了一個。
神像居於茅草簷下,唯一的幾處香火來源處便是入口走道上的陶罐子,以及觀外天地香。
“這太破了,神仙怎麼會來。”龍女小聲道,她還在四處轉,這裏怎麼看都更像陰廟。
“現在已經不是缺十二藥精的事了,是很多東西。”顧隱之頭疼。
依照盛京的供像來看,這神像隻能劃入拆建範圍,並且它還鬼氣森森的,這種鬼像隻能燒毀驅邪。好在今天是戊日,按慣例,道觀不受香,所以今天恰巧給了隱之收拾這破觀提供了時間。
那日,隱之與荷三娘溝通時,三娘曾說,這神像是被兩隻妖精占有,一隻專吸嬰孩精氣精血;另一隻精於合|修;所以,村裏至周圍村落都要按時提供孩子和少女,妖精能給予村民的也隻是活下去的機會而已。
她是被獻祭的少女其中之一,她曾想與妖精成親後再將神像毀了,卻不想自己被妖邪磨瘋心智,甚至自己親生的孩子都被另一隻妖生食。她手裏的孩子是不久前從嬰塔救下的,她衝進去搶孩子時犯了村民的忌諱,以至於幾度遭毒打。
孩子在她手裏,沒有人敢來搶,說到底,這幫人還是害怕一個失心瘋的女人。
龍女施下障眼法,差使白霧前來遮擋道觀,避免讓村民看見,見狀,隱之不得不歎,龍女有時候還是聰明的。
“寶石,十二藥精,神像衣衫,還有供桌,鮮花,瓜果······”顧隱之一邊回憶盛京道觀裏神像的模樣,一邊朝蓋頭精提出要求,這讓前幾天出現的白骨新娘氣得直跳腳——
媽的,這是要她偷遍全城的節奏啊?也不知,哪裏來這麼多要求,氣死個妖。不過,白骨新娘還是憋著一股氣將任務接下。
龍女憑手化水,將整座道觀清洗幹淨,而顧隱之則爬上神像,她摸到神像背後去,將破爛神衣撕開,神像的後背露出一手大的空洞。她尋來枯枝條紮成小掃把,探手往洞裏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