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潯不甚在意，方才說著不吃的現在倒是一連下嘴好幾塊。
他瞧見旁側放著一樽渴水，又偏頭看看像隻小倉鼠一樣的薑雨眠，心思轉了轉。
“嚐嚐？這玩意兒可是少見。”顧潯將杯盞往薑雨眠麵前推了推。
裏頭的湯色黃綠，明亮透澈，薑雨眠咂咂嘴，小心翼翼地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
“嘶——”一陣強烈的酸意襲來，薑雨眠瞬時失去所有感官。
她的五官全皺在一處，瞧著倒是滑稽，顧潯笑出聲，仿佛惡作劇得逞的小孩。
薑雨眠就沒這麼好受了，嘴裏的酸澀久久散不掉，鬆動的牙一經刺激就更疼了。薑雨眠眨巴眨巴眼，努力眨掉翻湧上來的淚花。
“我以前看書老睡著，安來就拿這招治我，久而久之，我就再也不怕它了。”顧潯看著小姑娘的側臉說得盡興，看著看著，忽就停下，呀，這丫頭怎麼還哭了？
“是不是太酸了？”顧潯後知後覺地問道。
“有點。”薑雨眠甕聲甕氣地回著。
“咳。”顧潯心裏有了負罪感，便有些不自在。
屋子忽地靜謐下來，薑雨眠抓著衣裙，手心也出了汗，難道自己剛剛沒有搭世子哥哥的話，他生氣了？
就在僵持之時，安來推門進屋。
“世子爺，墨來了。”安來呈上墨錠。
顧潯伸手拿過，放在眼前細細瞧了瞧，讚賞地點頭。長方墨，鬆煙香味足，墨麵泛著青光，上頭還刻著一隻仙鶴。
“這是黃山鬆煙墨，加以上等鹿膠，墨配有麝香、金箔等物。”安來在一旁解釋道。
“色如漆，麵泛光，質地細膩，倒是好墨。”顧潯將墨錠遞給安來，“叫小興子進屋研磨。”
安來為難，說得吞吐，“世子爺，小興子前兩日打碎了您最愛的杯盞，被您打發到馬廄去了。”
顧潯一時語塞，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要不……奴才給您研？”
顧潯擺手，“你研的磨不是墨浮就是生沫，可別糟蹋了這一方好墨。”
安來也不知如何是好，就在兩人沉默時，一道軟細的聲音響起，“我會研磨。”薑雨眠怯怯地看向兩人，研磨這差事她常做，也想以此將功補過。
“你？”顧潯笑出聲，有些不信。
薑雨眠壯著膽，“哥哥在家裏的墨都是我幫他研的。”
“你們家是沒下人麼，怎麼還支使你？”
薑雨眠揚起臉，有些傲嬌，“哥哥說，他隻看得上我研的墨。”
安來笑道：“阿眠小姐年紀雖小，會做的事卻多著呢。隻是這研磨要手藝更要耐心，奴才怕您待不住。您安心坐著，我這就去馬廄喚小興子來。”
“不用，”顧潯出聲製止，“讓她研。”
安來抬起臉，有些驚異。
顧潯瞧見薑雨眠眼底的期待，默默想到方才那事自己做得不好，便應許了。
薑雨眠繞到案邊，先細細瞅了瞅清水亮不亮，而後才開始研磨。
她端平手臂，力道輕重有節，垂直地往一個方向打圈。
顧潯揚揚眉，朝安來說道：“以後還是讓小興子回來研磨吧。”
安來應下。
濃黑墨汁漸漸推開，又慢慢彙攏，這墨，就算好了。
顧潯蘸墨，在宣紙上勾勒線條，一下筆就驚訝地挑起眉頭。
墨汁勻溶，濃度適宜，色澤飽滿，顧潯見了也緩緩笑開。
“跟小興子說一聲，讓他不用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