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是人,限製了她的腳程,她能看到中央那個撐著拐杖坐著、笑得慈眉善目的老人,卻遲遲走不過去。
正在這時,有個黑乎乎的東西撞了她的腰。她低頭一看,竟也是個老人。那位老者佝僂著背,腰部以上和以下幾乎形成了一個直角。他的身上披著一個破爛的黑色的鬥篷,粗麻的材質,邊角處還油乎乎的。鬥篷蓋著頭,露出黑白相間的頭發。他露著一隻右手,皮膚鬆弛黝黑,指甲縫隙裏更是裹著泥。手上拿著一根比他高許多的藤木拐杖,看著粗壯笨重。
南風本不知道他是男是女,聽他咳嗽了一聲,聲音粗糲沙啞,才知道是位老爺爺——額,應該“老”不過她——青梅鎮上的人們雖不一定富裕,但看著都比較幹淨爽利,怎麼還有這麼……不拘小節的老人?
不過畢竟在別人看來,她是個晚輩,所以她做出乖巧的樣子,道歉說:“對不住,老人家,我……我沒有瞧見您。您沒事吧?”
老人沒說話。
南風有些忐忑,趕緊又賠了個禮。
老人家依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若不是有清風將他灰白的頭發吹起來,她險些以為他化成了石頭。
難道老人家耳朵不好?南風撓撓頭,準備不負責任地開溜。
她剛轉身,就聽到老人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小姑娘,我瞧不見東西,你能把我帶到東邊馬車那裏嗎?”
宴席東邊停著一輛破舊的馬車,馬兒又瘦又矮。她想,若是買一輛這樣的馬車給素塵,素塵會直接用他的威力巨大的玉魂扇劈死她。
不過是舉手之勞,她答應了。
老人走的慢,南風便跟的慢。在靠近馬車的時候,她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談不上好聞,也不會讓人太過反感。那味道越來越濃,也越來越有誘惑力。
“打開車簾。”老人冷冰冰地說。
南風後背生涼,極其不想順從他的命令,但手腳已經不聽使喚。她撩開了車簾。
車裏黑乎乎的,隱約能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那人的手在她麵前晃動了一下,剛剛聞到的氣味好像帶了侵略性,從鼻子直接衝入了腦袋,將她灌的越發昏沉。
老者的拐杖捅了她後背一下,她便一頭栽進了馬車裏。
維持著些許神誌,她聽見老者畢恭畢敬地說:“主人,您看這個怎麼樣?”
車裏的人聽聲音年紀不大,他輕笑一聲,說:“不歸境裏走出的人,當然不錯。可惜啊,是個女娃。”
老者又說:“這個女娃隻是個下人,跟她一起的,還有個年輕公子。”
“公子?”車裏的人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肆無忌憚地笑起來,“說你糊塗,你還真是人蠢如豬啊。這兩個人可都不是一般的公子小姐。雖說他們的身份放在現在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但在當時啊,足以顛覆整個天下。”
老者被人辱罵,竟一點也不惱,反而更加恭敬惶恐:“老奴沒見識,主人恕罪。”
車裏人慵懶地撓了撓自己的鬢角,說:“罷了,你今天怎麼也算有功勞,我跟你計較什麼?你去小巷子裏埋伏著,一會兒那位過來找她,我便順勢將他拿下。那副皮囊,才堪稱完美啊……”
“是。”
車裏人又囑咐:“這女娃別弄傷了,有個人可找了她一百多年,留著有用。”
“是。”老者答應著。
一百多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