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喜走後,屋裏有些安靜,隻有謝晏急促的呼吸聲,氣息滾熱,隔著薄褲都能感受到。
裴鈞心浮氣躁地把他的臉撥開,心裏暗暗教育了他一頓,沒多會,他就又沒臉沒皮地自己擠過來了,甚至把手往他腿窩裏伸。
“……謝、晏!”
裴鈞一把扣住了他的手,沒好氣地拽出來塞回被子。
兩人離得近,他能感覺出謝晏身上燒起來的熱浪,但指尖卻是涼的,裴鈞一掀一闔被角,屋裏的寒氣湧進去,他肩膀瑟縮一抖,往日清亮的嗓音也有些沙啞,想往身邊男人的懷裏鑽:“……冷……抱。”
臉頰燒出了一層潮紅,像是一塊暖玉。讓人明知是病態的顏色,仍被其吸引移不開目光。
裴鈞久久地看著,直到那張漂亮的臉蛋乖乖巧巧地湊過來,將他掌心壓住了。
烏黑的發絲纏著他的手指,墨綢一般散發著光澤,裴鈞指尖縮緊,謝晏叫了聲疼,他忙鬆開了,不自在地輕咳了一下。
明明被拽疼了,下一秒還是不計前嫌地往他身邊湊。
“知道冷還踢被子,真難伺候。”
裴鈞嘲了一聲,目光嫌棄地看向別處,嘴角卻不自覺地壓了壓。
房間裏連熱茶都沒有,寧喜也不在。
裴鈞低頭看了看謝晏因為發燒而顯得過度穠豔的眉眼,冷哼一聲,伸手拽過了自己上朝穿的厚重蟒袍,這朝服用料紮實,裴鈞每次穿都能捂出一身汗。
他把繡了四爪大蟒的象征這無上權柄的攝政王朝服,蓋在了謝晏的被子上麵。
裴鈞壓著他一側被角等太醫來,他頭實在太疼,隻想靠在床邊閉目養神一會,但謝晏一直翻來覆去、覆去翻來,在腦袋邊上哼哼唧唧,不知道是在哭還是什麼,跟夏天的一窩蚊子似的。
他頭疼發作時最忌諱旁邊有動靜,連蟲鳴雪落都覺得刺耳。
裴鈞一下坐起,盛怒地掐在了謝晏的胳膊上,眼底猩紅:“謝晏,閉嘴。”
謝晏聽見他叫自己名字,咬住了唇瓣,努力地憋著聲音,睜著眼看他,漂亮秀氣的眼尾濡著紅色。
憋了太久,他倏忽抽噎一下,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
裴鈞腦袋要炸開了,後頸的血流一下一下地往上衝,他掐著謝晏胳膊的手一直收緊,而後驀地,鬆開了。
他不知道人生病的時候該怎麼哄,小皇帝牙痛哭鬧的時候,他聽煩了,也從來都是提起來就打。如今的大虞,還沒有能叫他攝政王親口來哄的人。
把謝晏提起來打一頓?
怕是哭得更厲害,連哭三年,哭出條新的護城河出來。
謝晏哭起來是挺好看,但哭瞎了也不值當。
“……過來。”
裴鈞終究破罐子破摔,按了按太陽穴,展開手臂攬過他的後背,抱到身前,力道卻輕了很多,盡可能地克製自己別再弄疼他。
謝晏磨磨蹭蹭地過來了。
裴鈞扯來被子和外袍,將兩人一起裹住。
昏暗的被褥裏,裴鈞與他相對而視,太近了,近得幾乎看不全這張瑩白-精致的臉,視線隻能全部凝滯在眼前這對濕漉漉的眸子上。
裴鈞竭力地回憶起了小時候母妃是怎麼哄他的,僵硬地拍了拍謝晏的後背,語氣生冷,活像是要吃人:“不許再哭了,聽見沒有?”
哄的如此生硬,謝晏卻很受用,順門順路地抱著他的腰,枕著他熱滾滾的胸膛閉上眼睛,歡喜地應了一聲:“嗯!”
-
謝晏是不哭了,裴鈞卻睡不著了。
那略微粗重的呼吸直接落在耳側,攪動著濕熱的氣流,一下一下地往耳膜裏灌。
身上的軀體很輕,但也不是沒有重量,尤其是發著燒還更熱乎一點,讓裴鈞想忽視都太難。
一低頭,就是他纖長淩亂的睫毛。
……和殷紅的唇瓣。
裴鈞欲避開,但腰身被謝晏纏住了,像是拿尾巴勾住主人腳腕的貓……主人要是嫌棄它纏,抬腿想走,它就咪嗚地卷得更緊,那雙寶石眼睛裏蓄著波光粼粼的水,好似被你遺棄了一般。
不讓你走。
裴鈞頭疼得想東西都雜了,他思緒胡亂轉了一圈,腦子裏隻剩下一個疑問。
——他怎麼這麼黏人?
裴鈞捏著攬在自己腰上的手,愈加皺眉。
……這身板太單薄了點,大姑娘都比他豐勻些。還有這露出來的一截胳膊,細得一掌就握住了。
都是嬌生慣養的,怎麼皇室的那幾個公主一到夏天,薄紗底下露出的手腕都圓潤細膩,帶著個金鐲子,瞧著就富貴喜人,他卻是扁的?
扁的也不是說不好看,就是太瘦了,握起來不舒服。輕輕一捏,他就喊疼,鬆了手就是幾指紅印,好像遭了天大的虐待似的。
關鍵是,環在脖頸上時實在硌得慌。
等他這回好了,就叫他去舉鐵。
不過腰還行……細點好抱,就不用刻意練了。
裴鈞捏著他的手腕嫌棄了一陣,心說:等練得圓了,叫人也給他打副鐲子套上,皓白的小臂配上金子,這才好看。
他對自己此番安排十分滿意,連鐲子上紋路都想好了,就刻流雲百蝠、喜鵲鬧梅,熱熱鬧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