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曜的神色微頓了一下,片刻後慣性抿唇露出笑渦,有些不好意思似地說,“阿軟姐姐過獎了。”

“誒,這怎麼能叫‘過獎’呢?”秦苡連連擺手,神色誠摯,“我分明是真情實感、感人肺腑、腑……咕——”

一陣咕嚕聲傳來,秦苡話音頓住,視線緩緩朝下移動。

“阿軟姐姐餓了嗎?”祁曜終於找到了開口的機會,笑著出聲詢問,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好像有點。”秦苡神色有些奇異,饑餓的感覺?難道說她可以體驗一番飯菜的美味?

在遊戲中應該沒有關係的吧?

秦苡心中不由得升起些期待來,眼眸晶亮地看向祁曜:“到吃飯時間了,是不是?”

祁曜仰頭,從窗邊看了看天色。

此時日光西斜,掛在不遠處樹梢之上,餘暉從枯枝間落入院落中,映出拉長的影子。

“是的。”祁曜便點了點頭。

“那都有什麼好吃的,我可以自己點菜嗎?”秦苡頓時高興起來,想了想笑意落下,又有些苦惱地點著手指,“不過我好像也不知道自己的口味呀……你有什麼推薦嗎?”

“嗬。”祁曜卻是直接笑出聲來。不同於之前眼眸微彎的乖軟模樣,此時他眉梢揚起,眼簾半闔,眉眼間便帶出幾分輕慢的恣謔來。

“怎麼了嗎?”秦苡給他笑得愣了一下。這個笑……怎麼感覺自己說了什麼蠢話???

“阿軟姐姐。”好在祁曜開口時依然是乖軟的語氣,方才短促的笑仿佛隻是秦苡的錯覺。他眼簾微垂,神情單純無害:“你還記得之前趙嬤嬤說了什麼話嗎?”

秦苡微蹙眉頭,回憶著之前在湖邊時趙嬤嬤都說過些什麼,洗衣服、賞口飯、福氣……

“???”秦苡不可思議地看向祁曜。

“是啊。”祁曜垂下的眼睫輕顫,語氣亦是輕輕,“趙嬤嬤不會來了,所以今天沒有飯吃。”

“……對不起。”秦苡沉默了一下,咬住下唇,“是我沒有了解清楚就冒然行事。”

是她對遊戲背景了解不周,過於輕慢,隻看到趙嬤嬤欺負祁曜,卻沒有意識到他的處境。

這裏也是一個世界,並不是劇情裏簡單代過的背景。

“沒關係的,阿軟姐姐。”祁曜卻是搖了搖頭,仰起臉笑了起來,“畢竟……在冰水裏洗衣服是真的很冷的。”

他把自己凍裂出血的手抬起給秦苡看,語氣裏帶了些小小抱怨:“趙嬤嬤最近越發過分,上次我洗了一大桶衣服,才得了兩個饅頭,硬邦邦的。還不如去和阮貴妃養的哈巴狗搶東西吃。”

秦苡原本聽他前半段安慰的話,心中才稍稍放鬆。然而隨著他的後半段話,秦苡的心又被猛然提了起來,為他輕描淡寫的話震驚。

“你……”她喉間像被一把粗糲的沙磨過,有些艱澀地張了張口,卻不知該如何詢問。

“阿軟姐姐是不是想問,為什麼我要同阮貴妃的哈巴狗搶飯?”祁曜歪著頭看她,眼眸微彎,漆黑的眸中笑意隱約可見。

“好像也是一個冬天吧,那時候我還小,大概兩天沒吃飯,就已經餓得受不了了。我出去找了好久也沒有找到有什麼能吃的,喝了涼水躺在枯草堆上。

正迷糊的時候,忽然見到那小白狗叼了一塊煮熟的肉,正停在我麵前,香味直直撲了過來。我那時候還不知道肉是什麼,隻覺得那麼香的東西,一定是能吃的,就伸手去搶。

誰想到那隻狗還挺凶,我剛把肉搶到手,它都就撲了過來,一口咬住了我的胳膊。好在冬天穿得厚,隻覺得疼,倒是沒有出血。

那塊肉的味道……我現在還能回想起來。”

“後來我便學會了去和那隻哈巴狗搶吃的。隻是次數多了,難免會有不巧的時候。有一次不過剛把東西搶到手,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被阮貴妃發現了。

她極為厭惡地看我了一眼,命宮人押住我,用藤鞭狠狠抽了三十鞭。阿軟姐姐,你知道藤鞭嗎?是宮中行私刑的時候常用的東西,帶有倒刺,行刑之人手法精湛的話,血是可以濺起來很高的。

我的眼神隨著濺起的血看去,正看到阮貴妃抱著那隻哈巴狗在一旁看著,陽光下的白毛幹淨極了。”

祁曜唇邊笑意越深,像想到了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看向秦苡,“阿軟姐姐,你知道嗎?那時候我總在想,為什麼人活著,卻還不如狗呢?”

秦苡說不出話來。

而祁曜也不需要她的回複,低眸將手背上結痂後翹起的幹皮撕破,看著血液流出,緩緩一笑:

“其實沒有為什麼啊,在這宮中,就是這個樣子的。”

“走!”秦苡再也聽不下去了,豁然起身拉過他,“我帶你吃東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