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快到大門口的時候,半蹲在牆角陰影裏的小丫頭引起了泠月的注意。
她不過十歲左右,靠著牆壁縮成一團有氣無力的,一直盯著路上來往的行人,看見泠月的轎子,她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來。
等了一天不敢挪動地方,紅丫又累又餓,看見泠月她開心得忍不住要喊出聲來,又猛然意識到泠月這樣的貴人不是她可以隨便冒犯的,隻能期待無比地看著泠月。
泠月朝她招了招手,她立刻小跑湊近了泠月的轎子邊上,“公……公主萬福金安。”她磕磕巴巴道,“您就是公主殿下麼?”
小丫頭可憐兮兮的樣子讓泠月忍不住心軟,放輕了聲音,“我是,你是誰,找我有什麼事麼?”
“我是——”她眼神左右亂瞟,聲音低不可聞,“碧雲閣幹活的。”
泠月對碧雲閣這個名字有些印象,她記起表哥高渺當初從何紅菱手機救下過一個姑娘,似乎就是在碧雲閣。
難道和表哥——泠月心中隱隱有種預感,心跳不由快了幾分。
“你們都退開,我和這小姑娘有話要說。”泠月吩咐到。
轎夫侍衛等人依言放下轎子,後退幾步圍到一邊。
紅丫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殿下,這是我姑娘讓我送來給你的。”
信封表麵光潔沒有任何花樣,也沒有寫名字。
“你家姑娘可是叫小紅蕊?”
紅丫用力點頭:“我家姑娘讓我帶話,她受高少爺大恩無以為報,願盡綿薄之力,這件事沒有人知道,請您放心。”
趙泠月把信塞進袖子,從手上褪下一個金鐲子塞進紅丫手裏,“和你家姑娘說多謝,這個給你,讓你家姑娘換成銀子給你買糖吃。”
紅丫捧著鐲子像模像樣行了個禮,“謝公主賞。”
等回到房內,趙泠月揮退一眾侍女,一個人拆信。
信封裏麵還有一個稍小的信封,口子是封上的,泠月打開封口,從裏麵拿出來一張紙,攤開一看,上麵隻有一個字,“安”。
看著熟悉的字體,泠月心中大石墜地,是表哥的字沒錯。
趙泠月已經失去高渺的音訊有半年了。
半年前的一個中午,高渺突然登門拜訪,他神情嚴肅,身上還穿著祖母的孝服,衣服不知道怎麼回事從胸前被人撕了一個大口子。
“表哥?你怎麼了?”泠月原本在吃飯,看到他這幅模樣嚇了一跳,“你和人打架了?”
“阿月,情況緊急,你聽我說。”高渺雙手壓住她的肩膀,注視著她的眼睛低聲說,“我馬上就離開京城了,具體原因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以後會知道。”
“我來是和你道別的,這一次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除了你之外,京城的人和事於我已經無牽無掛,隻有一件事拜托你,過幾日我祖母出殯那天,我這個不肖子孫也沒辦法去送她,你代我去送我祖母最後一程,好不好?”
泠月知道高渺是他祖母養大的,感情深厚,她不敢想象發生了什麼事情能讓高渺連老夫人出殯都沒辦法等。
她抓緊高渺的衣服,慌亂道:“不走可以麼?我們一起想辦法。”
高渺搖頭,“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阿月,你是知道我的,與其留下苟延殘喘引頸就戮,不如拚他一拚!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
泠月咬了咬唇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我給你準備些路上的東西,你等我。”
她轉身跑回房,扯了一條披帛當包袱皮,和銀瓶兒兩個人匆忙往裏麵丟首飾銀票還有各種常用的藥,一股腦團成一個包袱跑回前堂,高渺卻不見了。
旁邊伺候的侍女道高渺早就離開了,“我們攔不住高少爺,臨走他拿了桌上的酒,說就當殿下給他的送別禮了。”
泠月一看,果然原本放酒壺的地方空空蕩蕩,跑出門,哪裏還看得到高渺的影子。
從此,趙泠月便再沒有了高渺的音訊。
後來她派人出去打聽情況,據說那天一大清早,不知道為何,高渺和父親及繼母爆發了劇烈的爭吵,高渺當場劈斷一張桌子,放狠話自逐出門從此與家中一刀兩斷,高父也大呼沒有這個不孝子,鬧得是雞飛狗跳。
高渺從家裏出來後,獨自一人去茶樓呆坐,恰巧看見以德親王世子顯國公二公子為首的一群紈絝,因為上茶水的婦人不小心灑了出來正在為難她,揚言要那年輕婦人從他們□□下鑽過去賠禮道歉,那婦人不是旁人,恰好又是高渺一位故舊的遺孀,他本就滿肚子憤懣之氣,見此更無法忍受,當即出來打抱不平,一群人打了起來。
推搡到了樓梯口時不知道誰絆了一下,世子滾了下去立刻不省人事,眾紈絝對視一眼紛紛高呼“高渺殺人啦”。
高渺知道德親王心性狹窄,自己若落入他手裏不死也得脫層皮,索性一走了之,匆匆見泠月一麵便趁著官府差役還沒反應過來騎馬出了城。
果然,德親王世子雖然沒死,但重傷在身,胳膊和腿全斷了,牙也沒了三顆,德親王大怒,懸賞千兩黃金緝捕高渺,甚至派了眼線盯著泠月周圍,高渺卻如人間蒸發一般再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