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泠月拿到小路偷偷夾帶進來的小報已經又是一個月了。
她迫不及待地狂奔回自己房間,鎖好門,才小心打開認真看起來。
泠月的心越看越沉,登基的果然是六皇兄,但父皇並沒有過世,而是退居太上皇。
對於先皇退位的原因,小報寫稿的人並不敢直說,隻是很隱晦地暗示何家在其中居功至偉。泠月一看便知,何家終究還是反了。
至於鄧懷戚,小報中也提到了幾句,說他目前動向不明,既沒有響應二位王爺,也沒有應召新帝,而是盤踞在永州不出。
泠月合上小報,對著窗外搖曳的花木沉思不語,她之前以為鄧懷戚接受了何家的女兒,至少暫時和何家是一條船的,理應會支持何家,但現在看來她想錯了。
泠月曾經體會過鄧懷戚對於她父皇徹骨的恨意,也曾經見識過這個男人是怎樣胸懷溝壑意誌堅定,除了新婚第一日,無論風雨他都會準時起來操練兵器,閑暇之餘他也從來沒有飲酒尋歡逗蟲遛鳥的喜好,而是捧著兵書鑽研。鄧懷戚並沒有和六皇子站在一起說明單純讓永和帝退位並不足以平息他的怨恨,他有自己的圖謀,並不打算成為蘇何兩家的擁躉。
她有一種預感,鄧懷戚絕不會一直沉寂下去,他隻是在蓄勢待發,在等待一個機會,當那個機會來臨的時候他會掀起狂風巨浪。
泠月喃喃自語:我得更小心一點了,不管是他還是他的敵人,都不能暴露呀。
她一直避免去想象如果自己不幸被人戳破身份會怎麼樣,她也不敢想象有一天重新麵對鄧懷戚的場景,沒有哪個當丈夫的可以心平氣和麵對私自出逃的妻子,尤其是在他權勢日益顯赫的情況下。
泠月蹲在地上,像往常一樣伺候過她的寶貝芍藥,正當她心滿意足欣賞自己的傑作的時候,突然她眼尖地看到一抹萎靡不正常的色澤。
她立刻慌了,認真把那一抹枝葉放在手中細細端詳,的確是有些不對勁。
怎麼辦?泠月咬著唇,眉頭微蹙。平日裏指點她的花匠這幾天都不在,回家探親去了,她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人請教,可若是拖著等人回來——萬一花真的死了,她也可以收拾東西去二老爺那裏了。
煩惱地抓抓頭發,泠月衝進屋子翻出紙筆——紙是十文錢一刀的,筆五文錢一支,都是最便宜的,還是她當初為了記錄芍藥種植技巧從賬房賒來的。
她找了塊木板墊著,蹲在花叢邊,對著芍藥細細描畫,在出問題的那一枝邊上做了記錄,詳細寫下出現的問題,有何特征等。
然後她揣上銀錢,飛奔到馬房找到之前幫她帶東西的小路。
“小路,求你幫我個忙,到集市上找賣花的店鋪,把這張畫給他看,就說我養的芍藥突然出問題了,問問該怎麼處理?”
小路為難道:“最近我差事多,府裏奶奶又發話要抓不守規矩的人,我也不方便呀。”
泠月放軟了聲音,懇求道:“小路,你也知道那芍藥如果死了我會倒大黴的,說不定就被賣了,我想不出其它辦法了,你一定要幫幫我。”
她把銀子塞進小路的手中,“這是我所有的銀子,隻要你幫忙,都給你。”
“這”小路捏捏手裏的錢,又看泠月滿臉焦急的樣子,一咬牙道,“行吧,我下午有趟差事出去,但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去花市,如果能找到機會就幫你問問,找不到機會你也別怪我。”
“這是當然,不管成不成這銀子都給你。”泠月允諾道。
兩人於是約定傍晚時分還在這裏碰頭。
泠月茶飯不思,焦急地等了一整天,到傍晚時分天色已經昏沉才終於把小路盼了回來。
小路把畫遞給泠月,匆匆道:“運氣好,遇到一個熱心腸的老板,他把答複都寫上麵了,你自己回去看,我那邊還有差事要幹,先走了。”話還沒說完就跑沒影了。
泠月拿了畫掃了一眼,果然新添了幾行字,心裏的大石頭總算放下一半,她朝小路的背影喊了一聲謝,便迫不及待往院子跑。
穿過花園的時候,她聽到不遠處傳來丫鬟雜亂的哭叫聲。
“小少爺,你到底怎麼了?”
“像是嗆著了。”
“快去找夫人啊!”有人在喊,“傻站著做什麼!”
“怎麼辦?喘不上氣了。”說話的人哭了起來。
泠月的腳步慢了下來,她側耳細聽,忍不住向傳出聲音的方向靠近。
隻見幾個丫鬟婆子圍繞著中間一個小男孩六神無主,小男孩五六歲模樣被人半抱在懷裏,旁邊一個丫鬟正伸手在他嘴裏拚命地想掏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