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十,恩科放榜。
陸茗瑞一夜未眠,在床上睜眼到了天亮。
“小年兒,你說這都卯時了報喜官咋還不進侯府?”他緊張得惶惶不可終日,一顆心砰砰直跳。
小年兒寬慰道:“爺,現在榜都還沒到時間貼出來呢,報喜官還得等好一會兒呐。”
凡會考中榜之人,會有專門的報喜官騎馬到中榜舉子處送來喜報,從最末位第一百名往前依次報喜。
當然,不須一定在家苦等,也可至貢院前親自去看榜單。所以,一般有些富貴人家會提前一夜著人去貢院蹲守,以便提前得知消息。
忠勇侯府的情況特殊,沒有太多人手,陸茗瑞身邊就小年兒一個長隨,報喜官要來,還需要他忙前忙後,也就沒有派人去。
中與不中,早在昨晚貢院封卷填榜之後有了決斷,陸茗瑞能做的隻有等。
他起身,換了一身素色暗紋長袍,又坐回了床邊,他屏氣凝神,看著房間裏的香根根燃盡,在心裏一個勁兒地向各路神仙尋求庇佑。
陸母知道今日放榜,也坐不住,草草用了早膳,帶著陸茗珈就來了陸茗瑞的正院,侯府上下,嚴陣以待。
不知過了多久,有噠噠馬蹄聲並許多腳步聲向侯府的方向趕來,小魚兒得了指令早在門口守著,為首人一問這可是陸侯爺所在府邸,當即打開大門,引著一路直達正院。
報喜官騎馬飛馳直接衝進院子裏,拿著紅榜,口中大喊道:“恩科會試捷報,賀貴府老爺陸茗瑞高中會試第二十名。”
“二十名!”陸茗瑞一拍大腿霍地站起來,不顧形象地跑了出去,不敢置信地問道報喜官:“可真是二十名?”
“確定是第二十名無疑!”
得到肯定答案後,陸茗瑞嗷地一聲,高興地差點抱著報喜官痛哭流涕起來。這遠遠地超出了他第一百名的預期,他以為自己荒廢學業許久,就算少時中過亞元,隻苦學了三月有餘,肯定也是夠不上貢士的門檻的。
誰能想到,他竟然中了第二十名啊!
陸母聽到消息後也是大喜過望,喜盈盈地饞著陸茗珈走出來,對著報喜官說道:“官爺一路辛苦了,寒舍備了些酒水,您要是不嫌棄,品嚐一二再走也是好的。”
“不敢當,不敢當,老夫人您折煞小的了。”報喜官也不傻,連連彎腰拱手以示敬意,他知道侯府再不濟,陸母也是正經的誥命夫人,如此客氣地與他說話,實在是給他許多臉麵了。
陸母不在乎這些虛禮,陸茗瑞高中他高興得很,出手也是大方,直接使眼色給身邊的嬤嬤,讓其給報喜官塞了整整一包銀瓜子。
忠勇侯府看上去破敗,但是產業遍布西北,家產充裕。這種喜事,見者有份。
報喜官一番推脫後還是收下了,他來這一趟,不就是盼著能有個慷慨的舉人老爺能給些賞錢。
他喜不自勝地裝進了自己的大袖裏,暗暗掂了掂重量,眼睛直接笑得眯成一條縫,吉祥如意話變著花樣地不停往外冒,把侯府一群人誇得飄飄然,看陸茗瑞的眼神都變了,全都恨不得給陸茗瑞當場立個碑給供起來。
乖乖,陸家以開國軍功封世襲侯爵,何曾真正出過正途出身的文官,陸茗瑞將是第一個!
報喜官得了賞錢,再說了一會話會就告辭了,陸母讓小年兒一路送到了大門口。
一上午的功夫,整個京城都得了消息。有屢試不中的舉子在客舍前嚎啕大哭的,也有一次即中欣喜若狂滿街狂奔喊叫的,悲歡各不相同,若是有考生覺得判卷不公,可與放榜日下午日落之前至貢院鳴鼓申冤,但翻卷的可能性不大,隻是擺個形式。
更多的人,家中並無子嗣參與恩科,隻是有適齡的女兒,也都摩拳擦掌,仔細比對著紅榜上的人物,隻待探明底細,殿試過後,一演榜下捉婿的美事。
本屆會試的恩科會元毫無疑問由顧方池摘取,不過他並沒有得意忘形,而是領了紅榜後默然地把自己關進了書房。
六元及第,顧方池隻差一元。顧閣老為了他能一舉奪魁,自請避嫌在家稱病十日,成與不成,俱在明日的殿試。
次日卯時,一百名貢士在禮部侍郎的帶領下,由承天門入端門,接受金吾衛的審查後,穿過午門後,按位次的單雙數分為兩列,從兩側掖門入奉天門。
待辰時,朝陽升起,數丈高的朱紅大門緩緩開啟,鼓響樂起——
百位考生立於皇極殿前的丹陛前,參拜丹陛之上的讀卷官和受卷官以及數十名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