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一刻,皇上駕到,落座於殿內七層台階之上的髹金漆雲龍紋楠木寶座。所有人進入大殿,行五拜三叩大禮。
殿試隻有皇帝問策一題,謝珣早於昨夜擬定好,由本次恩科的讀卷官殿閣大學士林道遠宣讀。
此次恩科的策題為“天下大事,內治之政修,外攘之功舉,若取其一,合當幾何?”簡單而言,這題的意思就是,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攘外和安內哪個更為重要?
結合當前邊境不穩的局勢來看,謝珣問的這個問題既現實又凶險。
原本謝珣下令一月之內必得解決的遼東郡一戰已經過了期限,眼看著就要進入日日飄雪的寒冬,邊關的補給還遲遲未跟上。
打持久戰,雖不至於輸,但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於內政不利。棄戰求和,保得了一時,保不了一世,於國威不利,卻可緩和財政。
攘外還是安內對於現在的謝珣來說是個重要的選擇題,選得好了,名垂千古,選得不好,江山都有可能葬送。
他舉棋不定,朝臣也問不出內心真實所想,不如問問未經官場試煉的貢士,便有了今日殿試這道問策。
策題宣讀完畢,眾考生依次落座,待執事官分發完策題和答卷紙後開始答題。
謝珣端坐上首,不發一語,他一顆一顆地撥著手裏的佛珠,目光來回逡巡,觀察著下首每一個人的反應。
全場寂靜——
殿試從辰時三刻起,中間不設立任何休息時間,寫完即走,不準逗留。且與會試第一場帖經一般不允許錯字錯稱謂,否則一律黜落,隻能等三年之後再殿試。
陸茗瑞聽完考題後心裏就有了主意,隻稍微打了些腹稿,提筆便是千餘字,一氣嗬成。
皇上在殿試現場呆至少兩個時辰就會離開,陸茗瑞為了能讓他的這篇被謝珣看到,用最快的速度寫完,剛好在謝珣起身要走的前一個時辰交了卷。
將卷子交給身邊不斷徘徊巡考的執事後,陸茗瑞即刻被司禮監請出大殿,由專人領著出宮,期間不能和其他人有任何交流。
他一走,殿裏許多人也按捺不住自己焦慮的心情,以為慢人一步,全都加快了速度,不到一個時辰,便有十幾位考生跟著交了卷。
這些先交的卷子被執事收起後,由彌封官糊名打亂,按理說要先交由十七位讀卷官入東閣審閱,然後再由內閣選出十份供皇上評閱,評卷官和讀卷官會在考卷上畫圈和叉來表示好與壞,圈越多,就越代表此文質量極佳,可以得皇上親閱。
到了皇上審閱的時候,也會根據自己的喜好和畫圈的多少來定最後前十位尤其是前三甲的名次高低。
謝珣在寶座上枯坐,看著下麵的人有著差不多的裝束和打扮,看得久了,覺得全都像是一個人,毫無生趣可言,已經生出了厭煩,偏時辰未到,祖宗規矩,不得先走,百無聊賴之際,看著考場上空出來的位置,就讓小順子去彌封官那裏拿了剛糊好名的試卷,親去東閣禦批。
他看了一篇又一篇,始終找不到合他心意的佳作。想他泱泱大國,怎麼連說個實話的忠臣都無?俱是些歌功頌德,不痛不癢,中看中不用的玩意兒。
他越看越生氣,險些就要直接下旨殿試罷考,沒寫完的也不用寫了,他現在閉著眼睛都知道他們在寫什麼。
他的問策之題是二選一不假,可難道沒有一個人聽得出來這是一個詐嗎?一個國家,怎麼可能攘外安內隻要一個?
退一步講,就算選了一個,他真正需要的也是具體可實行的建議,而非單純地選了攘外必先安內後一味地說些空話。
人人都寫,修內治之政必先於爵賞刑罰,完善律法。具體是完善哪方麵的律法,無人提出,統統照搬前朝典故,來力證修繕律法之妙。
謝珣重重地在每一個歌功頌德的考卷上劃上了叉,並對跪在地上的讀卷官和殿閣大學士厲聲說道:“凡是此等考卷,無須奏稟,一律畫叉。”
說完,他又開始看下一幅考卷,開篇一句,“其內治外攘,兩者之如魚水。”像是給他送了一杯涼茶,讓他的怒火瞬間平息,終於讓他找到個明事理的臣子,他朗聲大笑,抬手就是一個大大的圈:“不錯,諫言有方,是為良才。”
“給朕就按這個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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