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祁終究沒有達成願望,他被謝逐像扛麻袋一樣掛在了身後。
深藍色的夜空藏起了路邊清冷的鬆,細細密密的金色小燈纏繞在上麵,一路延伸到天空的盡頭,疾風一過,就像閃爍的星星。
星星在搖,蘇祁也在搖。
蘇祁整個人都燒得迷迷糊糊的,天昏地暗的暈,他眼前的世界被揉碎成了一片一片的光斑,緩慢地聚集在了一起,然後落在了謝逐的身上。
蘇祁有些錯亂,他感覺謝逐也變成了一顆星星,最亮的星星,比任何東西都璀璨,他輕輕伸出了手,在謝逐身上撓了撓。
“我想永遠陪著你。”蘇祁說。
狂風怒號,絡繹的車輛艱難地與風牆抗爭,大地上萬物凶猛,蘇祁虛弱的聲音在空中輕飄飄地消失殆盡。
他懨懨地把頭埋在了謝逐的後背,他的前方有謝逐在幫他抗風,他藏在謝逐的身後,身上披著謝逐的外套,好像料峭的秋寒也拿他無可奈何。他貪婪地陷入謝逐獨給予他的溫暖當中,好像被裹進了柔軟的蠶絲裏,他知道這是安全感。
蘇祁其實有些難過。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對生死看淡的人,甚至覺得自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蘇家有他英明果斷智商極高的兄長蘇洵,蘇洵自接手公司以來,就站到了蘇家最高的位置上,蘇洵不需要一個廢柴弟弟做助手,蘇祁的爸媽也不該每天為了一個行將就木的混賬東西忙得心力交瘁。
還有gm。
gm每個團員都很優秀,哪怕正在準備高考的小熊,也從來都沒有耽誤過訓練,基地每晚都燈火通明,所有人都在為了夢想拚命地長出翅膀,gm也不需要一個每天躺在床上等死的小廢物。
蘇祁總是不願意奢求太多,他更想去當一個自私自利的、沒有弱點的人,他不想去經曆老掉牙的生離死別的悲傷,可他這一刻卻克製不住地想要活下去。
他放不下謝逐。
這世界熙熙攘攘,好像隻有謝逐一人,是孤立無援的。
謝逐的世界是一個完美的匣子,他把自己保護在了裏麵,也把所有人隔絕在了外麵,他的生命像個巨大的煙火在天空綻放,卻無法發出一點聲音,那是一種悠長的寂寞。
蘇祁無聲地抽泣了一下,他用頭在謝逐的後背蹭了蹭,又輕聲而堅定地說:“我要陪著你。”
謝逐的耳邊被呼嘯的風吹得嗡嗡亂響,根本什麼都聽不清,他背著蘇祁大步走到了停車站,冷著聲音道:“衣服兜,鑰匙。”
“……夠不到。”
謝逐在生氣。
蘇祁更生氣。
畢竟他現在又不是個受寵的小狐狸。
他隻是個麻袋。
他悶悶不樂地在謝逐身上蹭了蹭,又用力摟住了謝逐的脖子,弱弱地重複:“夠不到。”
謝逐忍著脾氣又說:“夠不到就下去。”
“……我沒力氣。”
“蘇祁!”謝逐擔心蘇祁這一把小骨頭得被這風吹散了,也不願再多費口舌,他大步走到車的跟前,緊接著彎下了膝蓋,怒道:“下去!”
蘇祁是真的不舒服。
他嚐試著抬了抬胳膊,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讓他心慌的滿頭大汗,他虛弱地喘了兩口氣,用手指在謝逐的身上輕輕敲了一下,呢喃一般說:“那你抱我。”
蘇祁感覺自己就像一攤白骨,失去血肉的支撐完全依附在謝逐的身上,隻要謝逐鬆開了他,他一定會立馬散架變成一團。
他太累了,也太困了。
謝逐皺著眉歎了口氣,“打你了。”
話音還沒落,謝逐突然感到耳邊一陣濕熱的吐息,他渾身一酥,無法控製地打了個寒顫。
路燈下人跡寥寥,狂風一卷,黃沙彌漫,所有的聲音都被風聲卷走,他們好像誤入了一片渺無人煙的荒原。
蘇祁的眼尾掃出了一筆淺淺的紅,他露出了小獸一樣貪婪的眼神,趴在謝逐耳邊,帶著鼻音蠱惑地說:“不氣了。”
“……我知道錯了。”他的臉頰蹭著謝逐的發絲,一雙手若有若無地撩在謝逐身上。
沒等謝逐開口,蘇祁輕輕張開了嘴,一顆漂亮的犬牙骨色的白,他連發絲都沒有避開,直接咬在了謝逐的耳朵上。
刺痛感很快流竄到了神經末梢,謝逐反射性偏了下頭,還沒等他脫離犬牙的桎梏,身後的小獸又反應迅速地重新咬在了他的耳廓。
小獸的牙齒並不鋒利,刺痛中更多是癢癢的感覺,謝逐感覺全身陷入了一片絨毛中,酥癢難耐,他無法克製地酸軟了身體,強行壓製著自己慌亂的呼吸,聲音都變得急促而沙啞:“放開……”
“嗯。”
眩暈感在攻略他,蘇祁感覺自己越來越虛弱,身上像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他不動聲色地壓下了喉嚨裏的血腥氣,拿餘光瞥了一眼謝逐。
謝逐的眼睛很深邃,瞳孔是那種極致的黑,像人類都無法窺測到的深海底部,幽靜而神秘,長長的睫毛上灑著一層星星的碎屑,羽睫輕顫,星星就落到了他的眼睛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