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全盛從身邊一個太監托舉案盤上,拿起一根用金色細繩綁了手柄的韌勁十足的竹子根結,然後帶起破空的風聲。
shua~
啪!
腳掌傳來刺到骨髓裏的疼痛。
宋啟遠一下子疼得死死咬住了嘴唇,後麵的刑罰他已經記不住次數了,嘴唇咬得出了血。
高全盛打到一半,出著心口的戾氣,累了,交給手底下的太監,繼續。他想坐下休息會兒,卻發現這裏連把椅子都沒有,隻能冷了眼,站在一邊看廢太子受刑的狼狽樣子。
廢太子宋啟遠越狼狽,他心中的惡氣就出得越暢快:你也有今天!
宋啟遠全身上下都已經被火灼刀剜一樣的痛給占據了,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會淪落到這地步?
是不是……就是因為他什麼都沒有做?
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現在,要怎麼辦才好?
……
等到刑罰結束後,高全盛讓太監給宋啟遠敷好了上好的金瘡藥,然後把人抬到床上去。高全盛站在床邊,衝一臉麻木死灰連眼睛都不會眨的宋啟遠說道:“大殿下,皇上的旨意是竹笞廷杖分開刑賜,不過奴才還是存了好心的,不忍心叫殿下太過受苦。教大殿下適應幾日之後,就竹笞廷杖一塊兒好了,這樣就能餘幾日養傷時間。殿下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宋啟遠臉痛得煞白。他聽到這話嘴唇哆嗦了兩下,卻仍舊說不出話來。
高全盛帶著太監走後,宋啟遠一個人躺在宮室的冰涼的床上,外邊飄風回雪,室內一切空空蕩蕩。
除了薄絮薄被,就沒有任何東西。連桌子凳子也是沒有的。
宗人府這間宮室院牆高聳,天井之處看,隻如井底之蛙困死牢籠。
人如果要在這裏渡過漫長的歲月,便隻能望天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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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越下越大了,似乎要將冬天沒下幹淨的趕緊下完了好開春一樣。一大早上,就有人過來稟報蘇冉,說太子被廢了。
蘇冉正用梳子利落的將頭發梳好、紮好,然後戴冠插簪。聞言愣了一下,隨即問:“為的什麼事情?”
蘇冉手底下的文事官對蘇冉將外邊的風言風語全都說給蘇冉聽了,蘇冉聽完之後擺擺手,“行了,我這裏知道了,你忙去吧。”
“是,屬下告退。”
蘇冉穿上官袍,套件厚實的裘袍,在腦海中問係統888:“這感情好,我這還沒t教了,就有人幫我t教了。這都成了廢太子了,想要再當上皇帝,豈不是更難?”
係統888說道:“開局是太子,也算是好牌了,現在成了廢太子,說明牌打爛了。”
蘇冉心中歎息,“這年頭,太子什麼的也是高危職業啊。一著不慎,滿盤皆輸。還不定能夠翻盤了。剛才左聞(文事官)還說今日宋啟遠領了刑賜,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他的羊啊,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要他上哪裏去賺錢去?
係統888說道:“主角應該沒那麼容易死。你還不動身,就要誤了當差的時辰了。”
蘇冉道:“誤了就誤了,難道還有人敢扣我薪水?雪下得這麼大,練兵是不必的,皇城一向太平,各司其職一切照舊就夠了。我也隻是去點個卯。”
係統888說道:“那你今天睡個懶覺不好嗎?”
蘇冉:“沒辦法,前世撲街的時候,養成了早上睜眼起來賺錢的好習慣,現在也改不了。睜了眼睛躺在床上無聊,還是起來呼吸新鮮空氣舒服。”
反正說什麼都是蘇冉有他的道理,係統888便不跟他逼逼,兀自沉默了下去。蘇冉也沒要別人打傘的習氣,他徑自接了一把天青色的雨傘,撐傘出去。後邊跟了親衛近衛。
戚遜靠他最近,蘇冉問他:“你知道宗人府裏頭什麼樣子嗎?”
戚遜曾經是大內的一名軍衛,因為受到牽連,而被貶斥流放到邊陲,後來蘇冉招兵,他因為勇武忠心,而受到重用。
戚遜這鐵塔大漢,向來是蘇冉問什麼他答什麼,便說道:“屬下並不清楚,隻不過屬下曾經巡邏過冷宮一帶,缺衣少食沒有人氣,這樣的天氣,凍死人也是不足為奇的。一日三餐,大概都是些豆腐豆芽鹹菜幹一類,雞蛋差不多就是葷腥了。吃得比下頭的奴才都要不如。”
蘇冉踩著梯凳上了馬車,坐了進去。心道:宋啟遠那張嘴巴,連吃他的雞肉都要覺得屈辱。這會兒子嚐嚐宗人府的飯菜,也好。
人要不在底層走那麼一遭,怎麼知道要以勤儉節約為榮,鋪張浪費為恥?不經曆一下世事之艱難,哪裏能磨練出一顆強大的心?
蘇冉對自己道:且再過些時日,再做打算,究竟要不要去看他。
蘇冉的馬車一路車輪轆轆的碾過青石板,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雪,碾過去帶出兩道車痕,不斷延伸又被新雪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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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無新事,或擢升或調職或降職或兼職,都是常事。太子被廢黜,在朝堂上都沒有掀起什麼波瀾。
隻是很多人以前就看好端親王也就是二皇子宋啟寧,現在大家更看好了。宋啟寧的母後是繼後,他也算是嫡子。外戚家中根基也很龐大。宋啟寧還一慣得皇帝寵愛。
現如今,好多人都暗戳戳的心向宋啟寧。
認為宋啟寧很有可能是太子、是將來的皇帝的不二人選。
宋啟寧這些時日,也的確風光。以前對他不怎麼熱情的孤臣,都對他稍微熱情了點兒。而且,自太子廢黜圈j之後,他就接手統轄了戶部、禮部,現在手底下拜帖投誠為他鞍前馬後的官員,多如過江之鯽。
他開辟府邸在宮外,端親王府前,角門從早開到晚,往來他府邸進皇城辦事、亦或者送外地好物上貢的人,都先過一路他府邸,先送了他再送到大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