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夜幕將傾。
一輪殘月顯於厚重鉛雲之後。
稀薄冷冽的光垂落寂靜大地。
晝時尚還熙熙攘攘的集市此刻已是空無一人。
風卷著散落的雜物滾動在視野之中。
鼬一腳邁過,微仰起頭,身形孤峭而立。
接連一周的失蹤案後,這座城鎮早已對夜晚恐懼入骨。
鬼禍所肆虐之地盡皆是此般景象。
鼬叩著腰間日輪刀。
神色冷冽。
他騰身而起,踩在攔街而起的高牆,朝著較為偏僻的地點疾馳而去。
風聲嘶鳴耳畔。
他的身形在空中再度變幻,成了唇紅齒白的八歲孩童。
既然失蹤之人多為幼童。
那麼他就身化誘餌促使隱藏在暗處的獵人上鉤。
作為‘獵物’的他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行於夜色之中。
哪個獵人能按耐得住心中的欲望。
不多時。
鼬躍下高牆,立在了一幽寂小巷之中。
類似這樣的地方更容易滋生負麵。
分散城中各處的影分身亦是如此。
他們各行一域,靜待暗處之人自投羅網。
巷落逼仄潮濕。
一股黴臭味翻滾空氣之中。
夾道的兩壁年久失修,爬著走蛇般的裂痕,青色苔蘚蔓延其上且附著著點點水滴,蜿蜒著向著底部流淌而去。
鼬貼著它們緩緩走過。
隨著深入。
黑暗愈發濃重。
可謂伸手不見五指。
懸於天頂的殘月也逐漸藏匿,本就稀薄的天光在此刻徹底消散,為本就死寂不安的城鎮籠上厚重的陰雲。
不安在壓抑的氛圍中爬升。
忽的。
徘徊嗚咽的風被攪動。
一道獰厲戲謔的笑聲幽幽而來。
鼬停下腳步,他背對著聲音的源頭,緩緩勾起了嘴角。
‘獵人’上鉤了。
一道陰測測的身影在此刻穿過皸裂的牆壁而來,如幽靈般飄向鼬。
“小家夥。”
帶著譏笑的不屑言語。
鼬不為所動,依舊僵滯在原地。
自然不是因為恐懼。
他本以為要找到這作惡的鬼需要花些功夫,可沒想到這麼快就是自投羅網了。
如幽靈一般的小鬼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此刻他還沉醉在自己生殺予奪高高在上的錯覺之中,熟不知自己接下來將要麵對的是鬼生的至暗時刻。
他飄然而去,嘴中吐著一些令人忍俊不禁的話語。
“遇上我可真是你的福氣啊,我將把你從這苦難的世界中解脫出來。”
“嘻嘻嘻嘻嘻嘻!!”
鬼貼近鼬。
在他看來。
身前這渺小的人類恐怕已經嚇的語無倫次身體不受控製了。
螻蟻一般的家夥總是這般可笑。
鬼心中狂妄不羈。
可下一秒。
局勢陡轉。
立於身前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稚嫩孩童竟是在一瞬間掐住了他的脖頸。
一股難以想象的巨力不斷傾瀉而出。
哢哢哢的骨裂聲在耳邊響個不停。
鬼腦海一片空白。
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窒息同著劇痛如海潮一般衝刷著鬼的腦海。
本能的意識催使著他拚命掙動起來。
用盡生命中所有的力氣。
可依舊無可奈何。
即將崩潰的世界裏,鬼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有血鬼術這種東西。
他的血鬼術是可以穿越一切物質。
當然也包括人體。
鬼拚盡全力施展血鬼術。
身體不斷的開始虛化。
眼看著就要穿透眼前稚童的身體,可一雙猩紅猙獰的瞳孔卻是在此刻倏然亮起,如刀劍一般刺進他的雙眼之中,化作風暴席卷一切。
施展開來的血鬼術瞬間土崩瓦解。
他的意識也被飛快攪碎。
凝視著那雙眼睛。
刻進靈肉的恐懼在軀殼之內呼嘯而起。
破碎淩厲的畫麵在腦海之中不斷閃過。
他顫抖著聲音說道。
“是......是你......”
“為...為什麼還要找上我...我已經做了所有我應該做的....為....為什麼?”
世界在眼中明滅。
扭曲的光景最後被無窮無盡的黑暗吞沒。
鬼的意誌被寫輪眼施加的瞳力徹底攪碎。
他渾身掙紮的動作在瞬間戛然而止。
肉體的生命體征猶在。
可精神卻已是徹底破碎。
解決完這弱小的鬼後。
鼬反而陷入沉思之中。
他皺著眉頭。
腦中回響著惡鬼臨死之際的呢喃。
多餘的言語被拋出。
唯剩的是‘為什麼’以及‘還’這兩個字眼。
這素未謀麵的惡鬼為什麼會講出這曾經相識的話語。
就算他的事跡在鬼中已經廣為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