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雨過天晴。
一宿沒睡的袁玉堂悠然起身,離開棲息的洞窟。
赤兔拉聳著腦袋,沒精打采地涉步泥濘路上。
畫皮鬼城一戰,赤兔於畫皮奴大軍中長驅直入,付出慘重代價,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
袁玉堂不會因為赤兔是馬而虧待於它,明知道如今不宜擅動法力,依舊強忍痛苦用法力助其療養傷勢,所以才能走動。
“呼~”
雨雪雖歇,但是氣溫依舊低得嚇人,口鼻間呼吸盡是氤氳白霧。
袁玉堂猶豫了一下,略帶生疏地捏出一個法訣,輕語道,“九天離火,賜我真靈,急急如律令,離火神罡成!”
話音剛落,萎靡赤兔突然精神一震,隻覺周遭刺骨嚴寒快速褪去,久違的暖意遍布全身,舒服得忍不住原地打了個滾。
袁玉堂望著腳上快速消融的積雪,盡管臉上再添幾分蒼白,但是神情卻非常高興。
這是掌門秘冊中記載的門法術,也是邋遢老道窮盡畢生心血自創的法術——離火神罡!
祝山宗祖師爺當年被廢去修為逐出三茅派後似乎另有奇遇,另辟途徑自創了《離火焚天法典》,奠定了本門的法脈。
不修符籙,不善煉丹,不通陣法,不精卜算,不涉天機。
獨擅離火之道!
祖師羽化前留有遺訓,每代掌門必須自創一門新法術,充當門派底蘊,為後輩子孫謀。
這條鐵律很好地被曆代掌門貫徹,故而祝山宗雖人丁不旺,但是壓箱底的絕活法術倒是不少,離火之道都快玩出花來了。
袁玉堂不是什麼修行奇才,一夜之間也不能全部學會秘冊中記載的法術,此時施展的離火神罡完全不具備邋遢老道百分之一的威能,不過是勉強能驅寒保暖罷了。
饒是如此,妄動法力也讓他傷勢加劇,不過至少不用再受苦寒折磨,勉強算是不虧。
稍作歇息,袁玉堂便繼續啟程。
東北道門戶的桐山關已經不足百裏,雖然道路泥濘難行,也難擋袁玉堂的腳步。
大夏那麼大,他想去看看。
……
地上新雪蓬鬆虛浮,稍有不慎就會摔跟頭,疲虛的袁玉堂隻好小心牽馬前行。
日上三竿,一人一馬才走出十多裏。
突然,赤兔猛地打了個響鼻,像是發現什麼般掙脫韁繩,小步衝了出去,在不遠處的雪地裏扒拉出一個人來。
“這……”袁玉堂見狀當即一驚,急忙前去查看。
那是個身穿薄衫的中年男人,身上傷痕累累,像是之前受到酷刑虐待,如今被凍得奄奄一息。
袁玉堂連忙把中年人平放在一塊石頭上,脫下自己的大氅裹住,又是撫胸掐人中,一頓忙活過後,那人總算有了反應。
“呃……”中年人艱難地睜開一道眼縫,氣若遊絲地翕動嘴唇。
袁玉堂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又不懂醫術,一時間也是不知所措。
那人雙目無神,顯然神誌模糊,下意識地呢喃著什麼。
袁玉堂心知此人可能沒救了,本著人道主義,急俯身去聆聽他最後的遺言。
“……回關……稟報……狼族……攻打……小心……商隊……報仇……”
那人聲如蚊鳴,話語斷斷續續,袁玉堂實在猜不到他想表達什麼意思。
突兀,那人眼神突然明亮起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竟然趁袁玉堂不注意,把一直死死攥緊的一塊玉佩放入大氅內兜裏,旋即仰天噴出一道血箭。
下一刻,中年人就氣絕身亡。
袁玉堂哀歎一聲,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就在他眼前逝去,即使萍水相逢,他依舊不好受。
感覺中年人最後遺言似乎非常重要,可惜掌門秘冊裏無招魂類法術,袁玉堂也無能為力。
不忍中年人死後拋屍荒野,袁玉堂便就地刨坑將其埋葬。
“男女眾生,野鬼遊魂……渡凡塵,若浮雲,急急超生莫留痕……莫留愛,莫留恨,急急超生莫留痕……”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袁玉堂索性活學活用,在掌門秘冊裏找到度魂咒,耗費些許法力將中年人超度。
奇怪的是,在充滿願力的咒語聲中,中年人的鬼魂並沒有現身,隻有冥冥中傳來一聲模糊祥和的道謝。
念誦三遍度魂咒,袁玉堂隻覺得體內本就不多的法力消耗一空,眼前陣陣發黑,差點一頭栽倒。
赤兔察覺到主人異樣,連忙過來用身軀托住搖搖欲墜的袁玉堂。
盡管疲憊欲死,袁玉堂心裏卻一片寧靜,重新穿戴好大氅,牽馬繼續上路。
塞外天氣無常,臨近傍晚,風雪逐漸加劇。
好在邋遢老道之前提過,前方不遠應該有個避風的葫蘆口盆地,袁玉堂不顧赤兔傷勢未愈,翻身上馬加快速度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