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睡到了難得的自然醒,稍微治愈了下我在財務工作裏瀕死的腦細胞以及濃重的黑眼圈。
睜眼即是清晨,微光濃淡適宜,風柔和地從窗縫裏吹入帶有草木味的空氣,外麵隱約有模糊的人聲,昭示著某種屬於人的生氣——一切都是我最喜歡的樣子,充滿生的希望,在我情緒突然發作抽搐的時候,它就是我的藥。我不需要心理醫生,也不用針劑和藥片,隻要讓我再看一眼這個世界的美……
我就能重新喚起對它的赤誠。
雖然我開著帕加尼,喜歡收藏藝術品,熱衷於一切昂貴而美好的事物,但我住在東京平平無奇的公寓樓裏,配上簡約而空曠的裝潢,盡力過著一個普通人應該有的生活,比如試著下廚、拜訪鄰居以及手寫賀年卡。雖然一任又一任的情人說我很會照顧人,但實際上,我也隻會照顧人,對待綠植和寵物異常笨拙,所以每次有貓貼過來的時候我也隻會摸一摸而不是抱回家,畢竟我不想有一天撤退的時候還要被貓絆住手腳。
或許我不應該嘲笑萊伊,因為我也不過隻是把組織當作工作的一部分,它絕不是我生活的全部。
所以當知道威士忌們也住在另一個區的公寓樓裏時,我實在很開心。畢竟我還以為自己未來幾個月都得住在冰冷無情的酒店裏,和三個不懷好意的人針鋒相對,每天還得同監控打交道。
為了表示我的高興,我親自下廚烤了一箱紙杯蛋糕裝進盒子裏,帶著這些伴手禮和行李坐電車前往了組織發給我的地址,如果那群警惕心拉滿的威士忌們不吃也沒關係——反正我也沒覺得他們會答應,烤的都是自己喜歡的巧克力餡,糖霜放滿,一般人可能會被齁死。
“您好,我是泉朔,前來拜訪。”
左手提著蛋糕盒,我空出一隻手摁響了公寓頂樓的門鈴,然後在整整五分鍾後看到一個滿臉煞氣但頭發亂翹的金色腦袋探了出來:
“……阿尼賽特?”
啊,組織就這點不好,喊人的真名會犯什麼忌諱嗎?很明顯波本也深受其毒害,對此我心態良好,從善如流地改了自稱:“是的,我是阿尼賽特,此次行動的負責人,你們未來的室友——請問可以進去了嗎?”
“當然可以,請進。”但實際上波本滿臉寫著的都是no,“隻是有一點我很好奇……”他麵無表情地指了指玄關旁的鍾:“你知道現在,才、七、點、嗎?”
你知道我們三個深夜出任務到五點才回來嗎——這還得扣掉收拾武器、包紮、洗漱的時間!
而這個該死的、笑得一臉和善的家夥,在門外摁了整整五分鍾的電鈴。
“對啊,七點,怎麼了嗎?我四點鍾就自然醒了。”完全沒在意的男人自然地走進客廳,坐下拆開自己帶過來的盒子後露出一盒甜蜜而芬芳的罪惡,黃油的氣息氤氳開來,“清早我烤了紙杯蛋糕,要吃嗎?”
當然不。雖然其實波本已經快餓瘋了,畢竟體力大量消耗一晚上什麼也沒來得及吃,那個點就算有便利店開門也不適合一身血的人去買,但他還好歹保有珍貴的理智——所以還沒睡醒是餓醒的蘇格蘭閉著眼睛循香飄了出來,理所應當地接過來啃了一口:“zero你起得好早去哪買的——嘔……”
咬到裏麵巧克力餡的蘇格蘭靈魂震顫。
這他媽啥,這他媽啥!誰會把巧克力和糖霜一起放到令人致死的量!這裏是日本又不在俄羅斯!
一瞬間的清醒後他選擇秒速衝向衛生間漱口,並且總算隱約想起客廳裏還坐著第三個人——
他們未來的半個上司阿尼賽特。
這番動靜總算把第三個人從床上挖了起來。萊伊從他一片漆黑的房間裏探出上半身來,表情和他的頭發一樣糟糕,畢竟昨晚他差點在浴缸裏睡著,頭發都忘了洗就一頭栽在床上休眠:“波本!你——阿尼賽特?”
吃驚之下他的臉上終於顯出幾分真實的疑惑,很明顯還沒開機的腦子裏存不住昨晚會議的情報。
我慢慢收回打量三個人的眼神。
我錯了,在沒有近距離接觸目標之前人不應該妄下論斷,比如我現在看見的不是笑麵虎、陰鬱狙擊手和二號琴酒——
我隻看見三個生活廢柴。
“作為你們的新上司,我覺得我現在就應該布置任務。”我沒管室內陡然險惡起來的氣氛,轉身走向廚房,謝天謝地,他們的廚房還沒有被拆得像個裝飾品,“一,萊伊,給我立刻去洗頭,馬上,我要看見你準時、幹淨地出現在餐桌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