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誰為其顏惑(1 / 3)

霍興安帶著那蘭悅走過繁花的山野,向北而行。一路上,走走停停,為了避開可能正四處尋找的袍客山莊的莊人,霍興安盡量選擇小路行進,隻在傍晚才打聽店家或在山鄉村舍裏落腳。

自從離開花穀之後,霍興安覺得和那蘭悅親近了許多,雖然再沒有碰她的手,但覺得心仿佛已挨在一起。

他們經常講起各自小時候的情形。有一天,當說到金國的時候,霍興安問那蘭悅:“是不是宋人都恨金人?”

那蘭悅說:“我從來沒有出過穀,隻聽說金人占了我們宋人的地,還擄去了國君,父親生前總是憤恨不平。”

霍興安心下有些黯然,問她:“那你呢?……我也是金人。”

那蘭悅說:“我並不知道金人有多麼的壞,不過覺得你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其實我娘是漢人,”霍興安說,“以前,因為我娘不是金國人,經常受人欺負,後來我爹娶了我娘,我娘搬到了府裏才沒人敢欺負她。”他歎了口氣,“我娘在世的時候,經常告訴我,宋人的地方才是最好的。她當時是被抓到金國去的。”

那蘭悅也不由的感歎。“那你做個宋人吧,我想,你娘也定是希望你做個宋人……雖然我不知道金人都長的什麼樣子,公子和宋人也沒有什麼不一樣。”

見那蘭悅不嫌自己是金國人,霍興安高興起來:“悅兒,其實我也從沒當自己是金人,隻是到了南宋的地界,才想起自己是金人來。”

“那以後,你可以住在宋地呀,”那蘭悅眉頭輕皺,“如果,查清了一切後,不是我父親之因,你還會回來嗎?”

霍興安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

“那你——還是會去找害死你父親的仇人,是嗎?”

霍興安又點了點頭。那蘭悅的神情裏現出一絲憂鬱。

霍興安帶著那蘭悅,日行夜宿,幾天之後到了建康郊外。他們下馬步行,路上的行人開始變得多起來,挑擔的,推車的,有時絡繹不絕。見那蘭悅的衣裙沾了塵灰,顯得暗舊,還不時的躲著甩著尾巴的牛馬,霍興安心想,她是千金小姐,從沒出過遠門,現在陪我餐風宿露,連車轎都也沒有雇,實在是委屈了,等到了城裏,應該給她買件衣裙才是。

正想著,隻聽身旁幾聲咳嗽,霍興安看了一眼,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婆拿著一個八卦幡站在路邊。見霍興安望來,老太婆衝他一笑。

霍興安沒有理睬她,繼續和那蘭悅往城裏走。走了半裏遠,那蘭悅輕聲對霍興安說:“那個老婆婆一直跟在身後呢。”

霍興安回頭一看,那個執幡的老太婆果然不緊不慢的跟著,心道,這個老婆婆腿腳倒是挺好,看他老態龍鍾的樣子,卻能跟著我們走這麼快。他忽然心有所動,拉著那蘭悅停下來,將後福拴到樹邊吃草。奇怪的是,老太婆也停下了腳步。見霍興安和那蘭悅不走了,她幹脆倚在一棵樹上,掏出煙鬥,點著煙葉抽起來。霍興安見她愜然自若的吐著煙霧,以為她就此歇息起來,對那蘭悅說,我們走吧。

他們繼續往前走,老太婆看著他們,沒有再跟著。

“我還以為她會一直跟著我們。”霍興安道。

他們進了城裏,穿過熙攘的街道,準備找個店家。那蘭悅很好奇,看見貨攤上的各種玩意兒都會停下來摸一摸。霍興安給她買了一個糖花,那蘭悅捧著不舍得吃。

當走過一個鏢局的時候,那蘭悅忽然吃驚的說:“公子,你看!”

順著那蘭悅指的方向,霍興安看見不遠處有個人慢騰騰的走著,手裏舉著一竿旗幡,卻不是那個老太婆是誰。“也許是巧了。”霍興安幹脆帶著那蘭悅拐進一個巷子裏,然後從巷子那頭出來,他仿佛起了童心,又帶著那蘭悅拐進另一個巷子,出來後,再拐到另一處,這樣拐了幾次,連他自己都不知到了哪裏,隻見府第相挨,門旌相指。

“公子,你要和她捉迷藏?”那蘭悅輕笑道。

“我就不信她能飛簷走壁,如果她真是有意跟著我們的話。”他看了看一邊緊跟,一邊不住掉著屎蛋的後福,不由失笑,“這馬可是一路留著記號呢。”

正好看見一個小酒館,霍興安饑腸轆轆,想必那蘭悅也餓了,便要進去。剛到門口,不經意的一瞥,遠處屋角一個人影閃出來。霍興安大步走過去,看著赫然出現的那個鬼魅一樣的老太婆。老太婆討好的對她笑,滿臉皺紋堆出山來。

霍興安嫌惡的盯著她:“你為什麼總跟著我們?”

老太婆搖搖八卦幡,說:“小官人貌比潘安,福相美俊,隻是天庭之間,似有不測之憂,非吉兆也。”

見她咒自己,霍興安很生氣,心想,你才是我的不測之兆。“你要算命,找別人吧,我可沒錢給你。別再跟著我了。人自有運,各安天命。”

“這位小官人說的倒是不錯。不過既然天命無常,先知先覺豈不是好。迷津若無人指,早晚歧路亡羊。我這兒有靈水可解,可化,聽老身一言,保你無憂。”

霍興安心道,越說越混了,隻是想知道她怎麼化險為夷。“你說的靈水是什麼?”

老太婆取出一個小紙包,說:“三更時,焚三炷香,然後將這驅邪之物散入酒中,念三聲‘鍾馗在此’後喝下,則小官人萬鬼遠避,邪氣不沾。”

霍興安心中暗笑。

“不求小官人施賞銀兩,隻求日行一善,也不求小官人感恩相謝,隻因難得有緣。”老太婆用顫巍巍的手恭敬的將小紙包遞給霍興安。

霍興安心道,這算什麼恩呀,我又為什麼要謝。雖然不悅,還是收下了。

老太婆作了個合十狀,向霍興安深鞠一躬:“小官人為老身積德了。”

霍興安勉強稱謝,走回酒館。老太婆含笑點頭,轉身離去。

霍興安跟那蘭悅說了老太婆講的那些奇怪的話,那蘭悅卻聽的很認真。

“公子連日來勞累疲頓,想是老婆婆發現公子氣虛,為你驅驅濁氣。”

自小時離府之後,霍興安大部分時間與笑天祖住在山上,那笑天祖性情粗豪放曠,不羈於世,自稱有上天慧贈靈眸,看穿一切魑魅魍魎,市井間的把戲更被他時常輕蔑。耳濡目染,因此霍興安對民間巫道也不迷信。

見那蘭悅信以為真的模樣,霍興安說:“我們那兒的神婆扶乩之後燒的符灰或香灰大概就是這個。”那蘭悅打開紙包,紙包裏的確是一小撮灰,她聞了聞,沒有什麼香味。

“香灰也好,神符也好,也許是靈驗的。”她包好紙包,替霍興安收了起來。

霍興安叫了酒菜,和那蘭悅用起來。

之後他們在一個客棧裏安頓下來,這一路走的辛苦,霍興安希望那蘭悅好好歇息一下。之前在某個村子,那蘭悅寫了書信托村民送與袍客山莊,霍興安擔心那戶村民收了銀兩而不辦事,現在到了建康,有官府郵差,想必不能誤事,於是便去街上買了紙筆來,讓那蘭悅再書一封家信。那蘭悅讓他也順便買些宣紙來。

那蘭悅很快就寫好了書信,霍興安拿了信去找店助。店助殷勤的接過,便去送與郵差。霍興安念著給那蘭悅買衣服,在街上徘徊了一會兒,卻又拿不定主意,於是返回客棧。

回到房中,看見那蘭悅仍然執筆在紙上寫著什麼,湊近一看,紙上已畫了一大半的人像,眉眼之間很像自己。見霍興安近前來看,那蘭悅不禁羞澀:“公子。”

“悅兒,原來畫的如此好。”

“公子見笑了。”那蘭悅蘸了蘸墨道,“待我畫完了,再給公子賞,好不好?”

霍興安大概猜到畫中之人,不再打擾她,便去一旁坐著,靜靜的看著她畫。那蘭悅畫的仔細,又描了半晌,側頭看著凝神的霍興安,展顏微笑道:“公子,畫好了。”

霍興安上前一看,畫中人一手握著劍鞘,一手負於腰後,眉宇凝然,正是自己。

“公子可喜歡麼?”那蘭悅含笑低頭。

“嗯。”霍興安愛不釋手的拿著畫,“悅兒畫的,可是我嗎?”

那蘭悅以一笑作答。她抬眼,看著霍興安,看著霍興安欣喜的臉龐。“公子既然喜歡,那就送給公子吧。”

觸及到她清澈柔動的目光,霍興安心中突突的跳起來,他從沒想到,悅兒會對自己這般好,從來沒有人給自己畫過像,他也從來沒有這麼認真的端詳過自己。

“待墨跡幹了,要裱起來,才好。”那蘭悅道。

“我現在去買。”

“公子不必著急。”見霍興安珍視而又急切的樣子,那蘭悅心裏十分高興。

霍興安想起衣服的事,便對那蘭悅說了。

“難得公子為悅兒著想,悅兒很感激。隻是公子今天很累了,我們還是明天再去買吧。”

霍興安點頭,心想初來此地,也該歇整一下,建康繁華熱鬧,那蘭悅又才出遠門,在這逗留幾日也好。當日,他們在房裏休息,那蘭悅寫詩吟詞唱曲,霍興安枕著右掌傾聽。雖不懂詩詞曲賦,但能從那蘭悅的字句裏感受到至真的美意深情。他發現,隻要悅兒在身邊,總是能使他的心平靜下來,平靜的像一池碧潭,即使之前是從峭壁的瀑布上迸濺著浪花飛落而來,此時靜謐的也全然忘記了之前跌宕的景象。

有霍興安陪著,那蘭悅也覺得踏實。自星婆擄了她,被霍興安一路帶來,她隻是有些緊張,卻從未慌亂。

當晚,他們早早就寢。霍興安一向和那蘭悅分開兩處,在村舍裏也是各處一屋。因為客棧裏生人雜亂,霍興安便要了一間大屋,隔著屏風,他在外麵的偏榻,那蘭悅在裏麵的臥床。那蘭悅知他好意,也沒有推讓。

到了掌燈時分,那蘭悅提醒霍興安那個老太婆所說的靈水的事,並向店助要了香爐。霍興安見她當真,隻覺好笑。誰知到了半夜,霍興安迷糊之中,聽見那蘭悅在輕輕叫他。霍興安披衣起來,見屏風後燭光亮動,側頭一看,那蘭悅正在斟酒,斟了兩盅,放在細煙嫋嫋的香爐旁。

“公子。”

“悅兒,那個……”霍興安想說老妖婆,但還是改口為老婆婆,“那個老婆婆的話怎麼能當的真。”他想起在汴京時,樵老兒說的“在江湖上不要輕信別人”。他見悅兒將紙包裏的粉倒在了酒裏,有些猶豫:“如果一旦是毒……?”

“我們和那老婆婆無怨無仇,她怎麼會害我們呢?”

霍興安心想也是。他忽然想起那個向他灑鬼頭辣椒的老叫花子,心道,你不害人,人倒是有可能害你。但畢竟,自己是追趕那老叫花子在先。

那蘭悅將酒盅捧給他:“我也陪公子喝一杯。”

霍興安雖然將老太婆的話當作胡說八道,但還是不想拂了那蘭悅的好意。他看了看盅裏的酒,端起來一飲而盡。

“公子,你要說三聲鍾馗在此的。”那蘭悅急道。

“好吧。”霍興安小聲說了三遍鍾馗在此。

見霍興安不甚虔誠的樣子,那蘭悅不由一笑,也慢慢喝了手中的酒。放下酒盅,那蘭悅合掌說:“願公子邪魔不近身,濁氣皆除,安好如初。”霍興安想,她的口吻倒是和那老太婆一模一樣。

“多謝悅兒。”霍興安心裏感歎:她如此在意!

霍興安回到床榻上,心中暖意流動。他睜著眼,聽著那蘭悅的動靜,心道,這丫頭心腸這麼好,她的父親應該也不是壞人。看來,那件事可能真的另有因由,他回想著所經曆的一切。想著,想著,這杯淡酒受用的蔓入四肢百脈,漸漸的,似乎有了醉意。

這邊床上,那蘭悅也睜著眼,聽著霍興安的動靜,想著心事,直到聽見他的輕微的鼾聲。

外邊起了風,她聽見風刮著窗紙的聲音。不一會兒,窗紙的聲音大起來,窗戶似乎被風刮了開來。她起身探看,忽然一個黑影在窗前閃過。

“公子——公子!”她不敢上前關窗,急叫著霍興安,可霍興安睡的死沉,也不答應。“公子!”她起身,輕輕的下床。

屏風處一個人影突然閃出來,一掌劈頸,那蘭悅頓時暈倒在地。

那蘭悅醒來,意識到了什麼,急忙去偏榻找霍興安,可偏榻上是空空的。除了在風裏擺動的窗扇,不知霍興安去了哪裏。她想,是不是去追趕那個半夜的賊人了呢?她守在窗前,看欲曉的天色,一直等到天亮,也沒見霍興安回來。

那蘭悅心裏焦急,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決心在客棧裏等他。霍興安不回來,她也無心飲食,這樣不安的等著守著,捱過了一天。

待到次日,她更是坐臥不寧。他從霍興安的衣服裏取了銀兩,付了幾天房錢。她收拾了短劍等物,一起放在布裹裏,出了客棧往街上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問,但沒人見過霍興安,打聽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她站在街邊,感覺孤單無助,幾乎要落下淚來。

那蘭悅泫然欲泣的樣子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那人正帶著幾個隨從沿街信步,看見那蘭悅無措的站在空處,他擺手示意隨從停下,自己慢步上前。

“這位姑娘,可有什麼難處?”他彬彬有禮的對那蘭悅說。

那蘭悅看著眼前的人,一臉關切狀的男子,他華服鮮亮,高顴濃眉,鼻翼挺闊,帽帶垂肩,帽上還插著羽翎,兩眼炯炯含光,像是一個異族人士。她垂下眼說:“多謝這位公子的好意,我在找人。”

“哦?不知姑娘在找什麼人?也許我能幫些小忙?”

那蘭悅不好意思拿出霍興安的畫像示人,隻簡單的描述了霍興安的樣子。

那人眉頭微皺:“聽姑娘所說,那人看來是一個高個子的人,不過他的樣貌姑娘形容的模糊了些,這個地方人這麼多,看來不太好找。”

那蘭悅輕輕搖頭:“多謝公子關心!”她見那人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雖然神態親和,眼裏卻有一種隱約的驕傲之氣。她又輕輕搖了搖頭,再次謝過那人,轉身離開。

隨從跟上前來,湊到那人身邊道:“看起來像是某個王府的家眷。”

那人望著那蘭悅的背影,神情有些迷癡:“天底下竟有這樣的美人……”

隨從說:“能被小王爺封為美人的女子,肯定是仙女一般了。”

那個被稱呼為小王爺的人說:“真是美人啊,隻是我不會比喻,”他轉頭向另一個跟上前來的年歲較大的白胡子老者道,“師爺,你看怎樣比喻的好?”

老者吟道:“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台月下逢。”

“什麼意思?”小王爺問。

老者捋須道:“天姿國色的意思啊。”

小王爺微笑道:“正是!正是如此!”

那蘭悅不再向路人打聽,她隻在心中默默祈願。她也不知該去哪裏找好,隻是沿著街道一路的走。

忽然,她發現有一座小廟。廟門是敞著的,廟門前沒有和尚,隻有一個懶漢在牆邊半眯著眼睛躺著,右腿搭在左腿,光著的腳趾上掉蕩著一個泥黑的布鞋。

那蘭悅想,這座廟裏不知拱著哪個菩薩,我進去拜一拜也好。

那個懶漢睜開眼,乜斜著看那蘭悅走了進去,伸手將布鞋套上了腳跟。

廟裏隻有一個小殿,拱著一個喜氣洋洋的財神。原來是座財神廟,那蘭悅心想,如果是土地公就好了,不過,既是神仙,也有神緣,我先磕個頭,求一求他吧。

她將布包放在一旁,在蒲團上跪下,放平雙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抬起頭,她雙手合十,心裏念叨了半天。

她起身,又向財神行了個禮,然後去拿一邊的布包。大吃一驚的是,這一會兒無聲無息的,布包卻不翼而飛了。人不見影,鬼不見蹤。她心裏很害怕,捂著胸一步步往後退,看看周圍空無一人,更加吃驚,她轉身急急的跑了出去,差點和廟門口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那人退後一步,微笑道:“巧了,我們又見麵了!”見那蘭悅臉色蒼白,那人問:“姑娘這麼驚慌,出了什麼事?”他向裏看了一眼。

那蘭悅說了布包不見的事。

“我見剛才有人翻牆出去了,可能是個賊。姑娘莫急。”他叫來隨從,吩咐幾句,其中三個領命而去。

他對那蘭悅說:“我叫手下去追了,姑娘安心。”

“多謝了!”知道不是鬼怪,那蘭悅鬆了口氣。見他隨從眾多,又衣著富貴,那蘭悅以為他是官府裏的大官。

“這位姑娘,我們不如到附近稍坐,我那些手下,很有些身手,一定會抓住那賊。”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那蘭悅驚魂甫定,一時無計可施,看他似無惡意,也就點頭答應。走不多遠,幾個隨從呼喝著從背後趕來,押著一個踉蹌的男人,並把他摜在那人的身前。那蘭悅一看,卻是剛才那個在廟門前打瞌睡的懶漢,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抓住了他。那懶漢嘴角血跡未幹,直喊王爺饒命。一個隨從將布包呈給那蘭悅。

那人說:“姑娘查看一下吧,看看有沒有丟失什麼。”

那蘭悅見布包所係的結和之前一樣,便搖搖頭:“並沒有動過。”

“這個賊,姑娘想怎麼處置他?”

那個賊漢乞求的看著她:“小娘娘饒命!”並連連磕頭。那蘭悅臉一紅,轉過眼去:“算了……放了他吧。”

“那怎麼行!姑娘受了大驚,怎麼能便宜這賊。”他對隨從說,“送與這兒的官府吧。”幾個隨從將賊漢拖拽走了。

“姑娘受驚了。”那人指著幾步遠的茶樓說,“我看還是進去小飲一杯,算是給姑娘壓壓驚。”

“多謝……”那蘭悅本想婉言拒絕,卻又不知該如何說,那人剛剛幫了大忙,一番好意也不知該如何感謝,正猶豫中,那茶樓的老板卻已迎了出來,連連鞠躬,那蘭悅隻好點頭。

那人大喜,由隨從引著他們,進到了茶樓裏。

隨從叫了上好的茶水,老板恭敬應聲,說小王爺駕到蓬蓽生輝之類的,殷勤上茶,並送上各種點心。那人卻揮退所有的下人和侍者,落座之後,親自為那蘭悅斟茶。

“你是……一個王爺?”那蘭悅輕聲問他。

那人點頭:“本人名叫剌爾丹,來自蒙古,最近盤桓此地,與姑娘可謂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