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興安和芊兒依在山坡上,看遠處的海。
遠處有一條船慢慢駛過。霍興安道:“叉海漁怪一直沒有回來,難道被炮艦上的官兵捉了去?”
芊兒問他是什麼炮艦。
“我聽孟通將勃術巴乘坐的船叫作炮艦,也聽見叉海漁怪說過,發現海上有官府的炮艦。”霍興安問芊兒,“你覺得勃術巴會一直找那日焰島嗎?”
“他不會甘休的。”芊兒道,“雖然圖畫的不準,但我想也就在這一帶的海上,他如果一座座島找去,幾個月下來,早晚會找到。”
“聽樵伯講,那個練功洞已經封死了,就是找到了歸霞島,會找的到洞口嗎?”
芊兒擔心起來:“如果勃術巴想找的話,肯定會掘地三尺的找,把歸霞島翻個底朝天的找,恐怕,也早晚會找到。”
“那就麻煩了,勃術巴幫助蒙古打金國,打夏國,早晚也要打到宋地來。他本來就收了很多武林高手,金國的統帥接連被高手所殺……”霍興安歎道,“他如果再得了煉日神功,天下就沒人是蒙古的對手了。”
芊兒道:“地北三把刀,他得了兩把,天南四柄劍,他幾乎斷了兩柄,他是要蕩平武林,唯我獨尊。我看,他的野心大的很,幫助蒙古也許不是他的目的,他是想一統天下,自己稱霸。”
霍興安咬牙道:“勃術巴心狠手毒,他要是稱了霸,天下可遭了殃了。”他和芊兒在島上過著快樂的日子,但想起勃術巴的野心,卻又為金國擔心起來。
“不知勃術巴會不會找到這個島來。”芊兒道。
“這個島很大,他們要是來了,我們就躲到山上去。再說,他們是找煉日神教,看到這兒什麼都沒有,他們就走了。”
芊兒點頭,依到他的懷裏。
霍興安握著她的手,感到她掌心的暖熱,他為芊兒的康複感到高興。“芊兒,我們去練功吧。”
嗯。
霍興安練完了一段功法,覺得體內陽力蒸騰,這是口訣上的最後一段了,他有些不懂,準備去問問芊兒。
芊兒在屋裏擺弄一根草杆,眉間結著憂鬱。
“你練完了?”霍興安問她。
芊兒搖搖頭:“我不能再練了。”
“為什麼?”霍興安在她身邊坐下,“你練了這功法,身體才恢複了。”
“既然身體好了,我就不練了。”
“叉海漁怪說,如果不時常練功,元陽就會漸漸失散,功力也就失散了。”
“那就失散好了。”
霍興安不解的看著他:“為什麼好好的功力,讓它失散掉呢?”
“這都是,因為你。”芊兒抬眼,眼中有一種少見的迷茫。
“因為我?”霍興安扯起她的手,笑道,“怕你練的超過我?我可沒這麼想。我倒是希望,你練的比我好。”
芊兒輕輕皺眉:“有一段綱要口訣,是:丹陽百煉熔四門,彤雲抱日五內繞,斂關六神中庭裏,忽焉開功轉七竅。”
“你記得沒錯。”
“我才發現了其中的秘密。”
“什麼秘密?”
“你看,每句的第四個字,湊起來,正好是‘煉日神功’,這不像巧合。”
霍興安念了一遍,果然如此。他驚道:“難道我們所練的,是煉日神功嗎?”
“我想,正是煉日神功。”芊兒道,“我一直奇怪,天下居然有這樣厲害的功夫,現在想來,除了煉日神功,還有什麼能這麼厲害呢?”
“既然是煉日神功,豈不是正好?你娘一心想光複煉日神教,那是你娘的遺願,你練了神功,正好可以……”
“我不能再練了。”芊兒望著他,“我說了,因為你。”
“我,可沒有不讓你練……”
“你聽樵伯給你講了煉日神教的事,你難道不知教規嗎?”
霍興安頓時恍然明了,他想起樵伯說的,隻有選定的神降真女才可以練習神功,而作為神降真女的教主是不可以與男子有任何關係的,否則必須自戕。“可是,芊兒……”他想說“你並沒有在日焰島的神壇下起過誓”,又忽然想起她已經在其母親臨終的床前起過誓。
“我要是練了這煉日神功,就等於受到了那個詛咒,我失散掉這煉日神功的功力,也就沒有了那個詛咒。”
霍興安想問她“你對你娘起的誓不也沒有遵守嗎”,但他沒有問,他想,既然芊兒已經違背了她娘的意願,肯定有她的心念,我還是不要問的好。
但芊兒已然料到他心裏想的,她輕聲道:“我娘死前說的話,我曾經深信不疑,但後來……”她勾住霍興安的手指道,“我想她可能是氣話,如今,不管我做了什麼,我想她的在天之靈一定會原諒的。”
“那,那麼煉日神功……”
芊兒搖搖頭:“那不一樣,那是煉日神教列祖列宗的教誨,那是有神力的,我娘違背了她起的誓,一生便受到了那神力的迫害,受到了詛咒……我不做神降真女,就不會有詛咒,便能和你在一起,你可明白嗎?”
知道了芊兒的心思,霍興安心中感動,他雙掌夾著她的手合到胸前:“芊兒……我明白。”他想了想,道,“那麼,你娘想光複的煉日神教……”
“我娘是寄希望於後世的有緣人,終有一天會光複的。”
霍興安點頭:“隻怕勃術巴找到了歸霞島。他要是變成了煉日神教教主,那煉日神教可成了魔教了。”
芊兒又輕皺起眉頭。
“芊兒,我本來哪也不想去,隻想在這個島上守著你。現在,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應該趕在勃術巴之前找到歸霞島……”
芊兒同意他的想法,點了點頭:“是應該找到那島,找到那煉日神功,就算毀掉它,也不能讓勃術巴得到!”
“現在煉日神功的功法口訣在叉海漁怪刻的石頭上,而且我們已經得到了一半了。”
“叉海漁怪並不知道那是煉日神功。”芊兒想了想,奇怪道,“如果按照我娘說的,那個賊人被封死在了練功洞裏,那張寫有煉日神功的紙是怎麼來的呢?”
“會不會那個人想辦法逃了出來了呢?或者……”他看著芊兒,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種可能:叉海漁怪所說的天書的故事是騙人的,而叉海漁怪正是那個賊人。他們互相說了自己的想法,都覺得叉海漁怪很可疑。
芊兒道:“如果真是這樣,反而不用擔心了,那練功洞裏的煉日神功可能本身就刻在石頭上,被那賊人搬了出來,勃術巴就是找到了,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就怕我們猜的不對。”
“我們還是去找一下歸霞島,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吧。”
霍興安告訴芊兒,叉海漁怪說得到“天書”的島在東麵,於是他們商量決定,向東尋找看看。
霍興安又去了一趟叉海漁怪的島,想問出一些詳細來,但仍然不見他回來。
兩人開始準備出海遠行的食物和水,將醃曬好的魚幹等搬到了船上,這一帶島嶼很多,他們準備了夠吃五六天的食物。霍興安又做了一支槳,好兩人一起劃。
第二天早晨,風平浪靜,他們見天氣晴好,便劃船出海,向東駛去。
東邊有幾個島影,他們行了半天,到了一個小島。這個小島周圍並無緊挨著的島,於是他們又向東去。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他們連續登上了六座島,終於,在第四天的時候,他們發現了一個有房子的島。
那是幾個有著飛簷走壁的宮殿一般的房子,錯落在島的各處,但是已經殘破不堪,而且其中都已空空蕩蕩,連桌椅床榻都沒有,到處散亂著木板和瓷片,顯然是被多次劫掠過,連房上的瓦片也被揭去不少。霍興安心想,叉海漁怪應該來過這個島,這麼多房子,不知他住過沒有。
房中有很多殘缺的枯骨,屋外也到處散落著遺骨,霍興安心道,這個島就像一個巨大的墳。
芊兒指著一個牆上的日焰形的圖案說:“你看,這個圖案。”她環顧四周,“這應該就是日焰島了。”
霍興安打量著這些破敗的房子,回想著樵伯所描述的鼎盛輝煌的煉日神教,不由的歎息。
芊兒拉著他,來到一處島崖下。隻見平直高聳的崖壁上浮雕著巨大的和牆上一樣的圖案,圖案中間雕刻著一個端坐的女子,容貌美麗,衣裙飄逸。在崖壁的下麵,有一個巨大的石台,石台周圍有九根火焰狀的石雕,石雕的焰尖指向石台的中央。
芊兒道:“這裏,應該就是神降真女的天授之位,是煉日神教的神壇。”她近前,走到通向石台的石階旁,踏上第一個台階,但又立即縮回了腳。
“芊兒……”霍興安想說,都是因為我,你才無法成為神降真女。
芊兒向西跪下,合十而拜道:“母親,這是你曾經成為神降真女的地方,請母親原諒,女兒實在無法光複煉日神教,但日後,終會有機會再現江湖,母親的遺願一定會實現的。”她磕了一個頭,又道,“那負心人陸思安已死於亂軍之中,算是得到了報應。馭空子和青城神狴都死了,青城派現在已經七零八落,洪道門的門下已經四散,死傷大半,也算報了仇,母親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霍興安一直想告訴芊兒蘇槐庭臨死前說的話,他本不想瞞著她,但是見芊兒對其父母的事一直耿耿於懷,便也一直沒說,他希望芊兒還是不要太記恨蘇大哥的好。霍興安心裏說,芊兒,如果這一輩子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也就是這一件事了。
芊兒起身,見霍興安也合十向西,握了他的雙手道:“待我們回到陸上,我帶你去我娘的墓,拜了她的墓,我們便可以……”
霍興安抱住她,知她想說的話,點頭道:“我們回到陸上,第一件事,就是去拜你娘的墓。”
“嗯。”
他們抬頭看那巨大的煉日神教圖案。霍興安道:“這個島,當年煉日神教在的時候,一定是江湖中人最想來的地方。”
“我娘說,那時誰也不敢到這裏來。江湖中人是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凡是來這個島的幾乎都是海上的漁人,起初誤上了島的都要被打二十鞭子才放走,後來還是有不少人寧可挨鞭子也偷偷溜上島來,教主於是規定,凡是上島的一律綁石頭扔到海裏,這才沒人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