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有的,看您想要什麼樣的。”連說了兩個有的,顧嬢嬢語氣還是很平和,絲毫聽不出來諂媚。
“那有什麼樣的呢?”嬋媛可沒買過這些,哪兒知道橙花油還分種類,隻好繼續問下去。
“我也不好給您說,我先拿出來您看看再說吧,花油分的倒不是種類,主要是品相不同,價格也有些差別就是了。”說道後麵,顧嬢嬢的聲音又低了下去。
看樣子倒不像是會做生意的料。
等顧嬢嬢又緊了屋子,嬋媛想起剛剛顧嬢嬢的表現,忍不住跟許執鈞道:“這位顧嬢嬢有些奇怪呢。”
“哪裏奇怪?”許執鈞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問道。
這模樣,倒像是在考校嬋媛一般。
嬋媛也沒在意,直將自己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道:“似乎有些怕人。”
“眼神倒是不差。”許執鈞揉了揉嬋媛的發頂,沒有再多說什麼。
顧嬢嬢出來了。
這回她手裏的托盤上的東西倒是少了幾樣,拳頭大小的瓷瓶有三個,還有一個粗陶罐子,大小和一般家裏盛湯的海碗差不多。
顧嬢嬢沒忙著說價錢,讓嬋媛先看。
嬋媛拿了最右邊的瓷瓶,遞給許執鈞,衝他使了個眼神。
許執鈞倒是很快明白了嬋媛的意思,這是在差事他呢,許執鈞輕笑一聲,將瓶口的木塞拔了出來又遞到嬋媛鼻下。
還未等靠近鼻尖,嬋媛就伸手將許執鈞的手推開一臂遠,“太香了。”
不過是將瓷瓶打開,拿了兩尺遠的功夫,橙花的香氣便籠罩了整個院子。
別說是嬋媛,就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許執鈞,也不適地皺起了眉,趕緊將瓶子又塞上。
顧嬢嬢聽到嬋媛那話,側著頭小心打量了一下嬋媛的神色道:“這瓶就是上品橙花油。”
“有沒有不這麼香的?”嬋媛眨巴了一眼眼睛,有些呆呆地問道。
顧嬢嬢遞過來左邊的一瓶,嬋媛這回學乖了,沒有貿然讓許執鈞幫著打開。
此時院子裏還滿是剛剛那瓶橙花油的香氣,就是打開了,估計也聞不到什麼味道,嬋媛幹脆先問起了價錢。
“顧嬢嬢,這三瓶橙花油都怎麼賣?”嬋媛先晃了晃手裏的這瓶橙花油。
“小姐手裏的是下品橙花油,香氣雜亂,三錢銀子一瓶。”顧嬢嬢是個實誠人。
“這瓶是中品橙花油,香氣馥鬱但仍不夠純粹,七錢銀子一瓶。”顧嬢嬢指了指中間那瓶。
最後是嬋媛第一個拿的那瓶,“小姐頭一個拿的是上品橙花油,香氣純淨濃烈,得一兩銀子一瓶。”
聽到價格,嬋媛微微瞪大了眼睛,就這麼小小的一瓶橙花油,價格未免也……太貴了些。
就連許執鈞聽到這價格,也忍不住側目。
好在顧嬢嬢隻是有些怕人,並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趕緊解釋道:“小姐有所不知,做一塊香膏,若用上品橙花油隻需三五滴,若用中品橙花油便需十來滴,若是用下品橙花油,則要的更多,且品質越好的橙花油,留香時間越長。”
聽完這話,嬋媛心下忍不住對上品橙花油有些意動,但想到價格,還是差許執鈞幫著打開了手裏的中品橙花油,果然香氣差上許多。
香則香矣,香味不夠純粹,香氣散發出來的時間更長,消散的時間更短。
思來想去,嬋媛咬咬牙道:“那就要一瓶上品橙花油。”
顧嬢嬢有些激動地道:“您和公子先等一等,我去給您將這些東西包好。”
說完轉身要進屋子的時候,突然又扭頭道:“小姐切記,橙花油不可直接沾染皮膚,免得出癬,用的時候隻需在水裏加上一兩滴便夠了。”
說完,又想到嬋媛還買了花汁子,顧嬢嬢接著道:“若是加在花汁子裏,這麼一大瓶,至多加三五滴就夠了。”
嬋媛倒是不知,花油直接上臉可能會出癬,聽到顧嬢嬢這話,有些後怕。
許執鈞倒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顧嬢嬢的背影,這也不是個簡單人物呐!
兩塊香膏,一瓶薔薇花汁子,還有一瓶橙花油,顧嬢嬢收了一兩五錢銀子。
嬋媛買的時候舍不得,給錢倒是爽快。
許執鈞也沒跟她搶,他就是想看看這下丫頭有多少小金庫。
不過一出顧嬢嬢家院門,嬋媛的臉色很快沉了下去,一副沮喪的模樣。
“怎麼了這是?”許執鈞懷裏抱著這一堆瓶瓶罐罐,心思倒全在嬋媛身上。
“阿兄,我沒錢了。”嬋媛微微抬頭,望著許執鈞可憐巴巴地說道。
嬋媛這幾年攢的家底不過也就二兩多銀子,一想到女學的束脩……
嬋媛徹底蔫兒了,要不了幾天,她可就真沒錢了。
許執鈞好笑地拍了拍嬋媛的肩膀,一臉蠱惑道:“阿兄給你個掙錢法子,要不要?”
嬋媛聞言,眼睛瞬間被點亮了,斬釘截鐵地道:“要!”
許執鈞啞然失笑,他倒是忘了,這丫頭財迷得厲害。
一路上嬋媛都纏著許執鈞問究竟是什麼法子,許執鈞這會兒卻不忙著告訴她。
嬋媛氣鼓鼓地回家,一到家就埋頭進了書房,也顧不上阿兄說的掙錢的法子了。
許執鈞見她急吼吼的,也快步跟著她,將東西放下,這才去了灶房。
嬋媛將瓶瓶罐罐一樣一樣拿出來,不過似乎多了一盒香膏?
又細數一遍,嬋媛確定是多了一盒。
她將三盒香膏全拿出來,一個一個打開,細細聞了一遍,發現多了一盒茉莉味兒的,和顧嬢嬢身上的味道似乎是一樣的。
所以這盒是顧嬢嬢送給她的?
那個溫柔如水的女人,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呢!
來不及多想,嬋媛可沒忘記迎春這會兒的慘狀。
嬋媛趕緊按照方子上的比例調配一番,又在房裏折騰了半個多時辰,終於調出了一碗麵膏。
嬋媛左右找了找,這才騰出一個小匣子,將膏狀的薔薇硝倒進去。
也來不及曬成粉狀,先讓迎春將就著用吧。
做完這些,嬋媛深吸一口氣,急急忙忙地就要往隔壁去。
許執鈞在灶房看見她風風火火的身影,都沒來得及叫住她。
許執鈞咬牙切齒地想著,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教教這小丫頭規矩,看現在都野成什麼樣子了。
都是生叔慣得!
嬋媛可不知道許執鈞怎麼想她,她正一臉興奮地和迎春湊在一起談起了這香膏怎麼用。
迎春現在抓住一根疑似的救命稻草就不想鬆手,拿著就準備往臉上敷。
嬋媛被她這急切的動作嚇了一跳,趕緊把香膏奪過來。
嬋媛將拿香膏的手背在身後,和迎春商量道:“咱們先在手上試試,要是沒什麼問題在上臉。”
迎春聽嬋媛這話的意思就知道,要是她不同意,嬋媛估計也是不會給她用的。
隻好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嬋媛讓迎春把袖子撩起來,用指尖挑起些許香膏,尋了迎春胳膊上沒有疹子的地方,搽了點上去。
“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趕緊跟我說。”嬋媛謹慎的樣子,終於讓迎春也跟著嚴肅了起來。
“有什麼感覺嗎?”嬋媛正色道。
“有些涼涼的,除此之外,沒什麼感覺。”迎春的話讓嬋媛在心裏跟著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嬋媛沒告訴迎春,來之前她自己也在胳膊上塗了些許。
趁迎春低頭打量那塊兒塗了香膏的地方,和胳膊上其他地方有什麼不一樣的時候,嬋媛也掀起自己的衣袖看了看。
好像沒什麼不一樣的呢。
等待的功夫尤其難熬,一閑下來,嬋媛就感覺到似乎有點餓……
“咕嚕咕嚕——”
肚子發出的聲音,在沉默的房間裏格外清晰。
迎春幾乎瞬間就將眼神放在了嬋媛身上,“媛兒,你還沒吃飯?”
“還沒。”即使和迎春平日裏鬧慣了,今日猝不及防在迎春麵前丟了麵子,嬋媛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聲音都忍不住低了幾分。
“你想吃什麼?我讓我娘給你做點。”嬋媛這麼幫她,迎春正愁不知道怎麼報答她呢。
“不用不用,我回去吃,你看著胳膊,要是感覺不舒服,趕緊去洗幹淨,不要耽誤。”嬋媛說完,一臉心虛地往回跑。
她這才想起來,家裏可不止她一個人,還有阿兄呢。
出來的時候,她也沒有和阿兄交代一聲,指不定阿兄這會兒正想著怎麼罰她呢。
從出事以後,阿兄就三令五申,出門之前一定要跟他說,哪怕是去找迎春……
嬋媛越想越心虛,幹脆站在門口,也不慌著進門了。
反而在自家門前來回踱步起來,右手捏成拳頭,無意識地在左手上敲打,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許執鈞站在灶房門口,他剛剛明明聽到嬋媛和春嬸打招呼,繼而就是一陣開院門的動靜,怎麼還不見人回來?
許執鈞忍不住想到上回的事兒,三步並作兩步過去,一把將院門拉開……
“阿兄。”嬋媛低低地叫了許執鈞一聲,聲音裏沒什麼底氣,聽起來心虛極了。
始終不敢抬頭看他。
幸好嬋媛沒有抬頭,許執鈞很快將臉上的擔憂隱去,沉下了臉色。
許執鈞麵色的變化無人知曉,也沒有理她,而是側開身子,讓她進來。
“阿兄,我錯了。”見許執鈞不理她,嬋媛越發慌神。
幹脆什麼都不狡辯,直接認錯,說不定阿兄還能網開一麵呢。
許執鈞冷哼一聲,沉著聲音道:“錯哪兒呢?”
“不該出門之前不和阿兄說一聲。”嬋媛聲音戰戰兢兢的,阿兄會怎麼罰她?
“還有呢?”許執鈞還是那副聽不出喜怒的調子。
“不該……”嬋媛話還沒說完,肚子又忍不住發出一陣咕嚕的聲響。
氣氛有瞬間的凝滯,還是許執鈞先開口說:“吃飯吧。”
嬋媛捂著肚子,蔫頭耷腦的沒什麼精神,跟在許執鈞身後進了灶房。
一直到吃罷飯,許執鈞也沒有再跟她說一句話。
阿兄生氣了。
這個想法突然出現在腦海裏,開始不斷盤旋著,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嬋媛愈發無措起來,阿兄上次對她生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是多久之前的事兒了。
要怎麼辦才好?
嬋媛苦惱地敲了敲腦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阿兄,你生氣了?”最終還是嬋媛磨磨唧唧蹭到了許執鈞身邊,怯怯地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