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安這日的連載引起了迄今為止的最大討論。
之前的李大嫂,隻是讓男人幹淨整潔而已,就戳中了那麼多邋遢男的玻璃心,如今她讓女人不要圍著男人轉,不要太操心家庭,這如何能忍?
紡織廠裏,宣傳部主任看見《紅娘李大嫂》的更新內容,冷冷的哼了一聲,見沒人注意他,更是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現在的文章,淨是些妖言惑眾,整個社會都被他們搞得歪風邪氣!”
男下屬湊過來,見主任指的報紙的位置,附和道:“我看過這個李大嫂,作者叫嬋娟,肯定是個女的。我懷疑她是自己過得不幸福,所以來寫文章來禍害別的家庭。”
主任聽到這話,心滿意足的點點頭,喝了一口茶水,把茶梗子吐出去,才道:“自古以來就是男人為天,女人為地,男人在外麵辛勤工作,女人在家裏自然要把後勤做好,要是人人都像她說的,各顧各的,那哪兒有一絲人性了,國家不亂了套了?”
“她就是自私,”又有個隔壁部門過來送文件的男人湊過來,“我媳婦兒就是看了她的連載,整個思想都歪了,對我要求這個要求那個,我下班回去已經很累了,被她煩的說了兩句,她帶著孩子哭哭啼啼回娘家了。”
男下屬扭頭問他:“那你慘了,還要去接媳婦兒,丟人!”
男人得意一笑:“我才不去呢,現在沒人管我,我天天下館子,屋子隨便亂造,一個人開心著呢!等她住久了,她哥他嫂子不幹了,娘家媽轟她,她就得帶著孩子乖乖回來。”
聽到這話,三個男人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著神氣。
蔣莉莉在一旁默默的聽著,撇了撇嘴表示嫌棄。
平時和這幾個男人一起工作,人家見她是個無權無勢的年輕小姑娘,對她根本不避諱,讓她天天直麵男人最醜惡的一麵。
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和□□。
某些男人就是七宗罪的代名詞。
以前她還對愛情充滿期待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有些男人能把所有的缺點集中於一身,優點卻猶如滄海一粟——反正她是找不到。
不過也不能以偏概全,沈利彬是不同的。
想到對象的溫柔體貼,蔣莉莉的嘴角不斷上揚。
沈利彬寫著寫著稿子,突然打了個噴嚏。他揉揉鼻子,歪頭問李學安:“你在心裏罵我了?”
李學安沒理他。
她正在翻看讀者給嬋娟的來信。
隨著小說的火爆,越來越多的人寫信過來,稱讚裏麵的方法真實有效果,其中大部分是女人,也有一些斯文有禮的男人。
一部分人單純的表達對她的喜愛,另一部分人和她探討這些方法其中蘊含的邏輯和道理,還有一小撮人,把她當成樹洞,向她求助。
沈利彬湊過來,正好翻到一篇有理有理的論述,忍不住道:“其實你可以再開一個副版塊,和這些人進行一些辯論,唇槍舌劍,你來我往,豈不快哉?”
“討論什麼?”李學安把信從他手上抽出來,斜他一眼,“李大嫂隻是個農村底層婦女,不識字,不知道什麼大道理,隻是分享自己摸索出的方法而已。”
沈利彬被她氣笑了:“那她還能有這麼多手段?”
李學安搖搖頭,看著這個天真的男人:“誰說沒讀過書就不會生活了?李大嫂精通的不是知識,而是人性。”
她低頭看了看手上的信,突然喃喃道:“不過,開個副版塊也可以……”
公孫敏從旁邊路過,正好聽到這句話,立刻停下了腳步,追問道:“你還有精力多開嗎?”
李學安向來很自覺,從來不在上班時間寫自己的稿子,卻又準時準點每天交稿五千字,從不拖更。公孫敏有心想讓她再多寫一些,見她日漸消瘦的模樣,卻總是開不了口。
所幸這人自己提出來了。
李學安連著挑出五六封信遞給公孫敏,老老實實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想開一個李大嫂情感樹洞,在報紙上回答這些求助者的話。”
公孫敏低頭看信的內容。
這些信全都是女人寫的,有些字體娟秀,遣詞造句細膩得體,足以證明寫信人的高學曆,有些卻錯字連篇,可以猜測寫信時光線不足,字體歪歪扭扭寫到了橫格外麵,不常見的字大多用拚音替代。
但無論字跡好與壞,這些信都在訴說著她們艱難的命運。
李學安歎一口氣,緩緩道:“我知道有很多女性,她們一輩子都在按照前人的路,按部就班的走下去,沒有任何自我,但是哪怕我的文字隻能喚醒一個人,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