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撐著膝蓋起身,修長的手指仿若玉雕,除去這雙手,他唯一和舅舅相似的,就是守身如玉。
通俗點,都是童男。
這又有什麼好驕傲的呢?
謝寒洲掩麵離開,去辦晏寧托給他的差事,謝琊則一點一點從晏寧手裏揪回發帶,他從頭到腳都是上好的鮫人紗。
鮫人紗入水不濡,入火不熱,普通刀劍難穿,還可以隨主人心意調節大小,形製。
是以謝琊身上雪白的衣袍縮小,變得素淨,沒有了作為祖師爺時在袖口的金線梨花紋路,隻有肩上半枝墨梅。
含苞待放,恰如他此時。
晏寧緩緩鬆開手,輕點他額心道:“三丫,你是不是害羞了?”
謝琊垂眼,“我沒有。”
“那你的耳尖怎麼紅得像滴血?”晏寧百思不得其解,擔憂道:“不會又發燒了吧?”
她想伸手去探他的溫度,卻被小孩兒側臉躲開,他有些別扭道:“師父,你為什麼隻揉我的臉?”
你這樣我很為難啊。
晏寧聽後輕輕笑道:“你多大他們多大,我不捏你的臉,難道要去捏那兩塊老臘肉嗎?”
謝琊:……
站在飯廳外正欲敲門的閻焰:……
紅衣美人靜默無聲,靠著門邊放下了已經摘滿的茶葉竹簍。
晏寧聽見了閻焰的腳步聲,卻沒有點破,她繼續同謝琊道:
“你是師父最後的希望,師父當然要和你增進感情,好好把你養大。”
晏寧笑著,眸底卻難掩落寞,她摩挲著指尖道:“你不喜歡的話,師父以後不捏你,我也是第一次養孩子,你多多包容。”
這就好像養貓想擼貓,養個孩子就想拿來玩,牽牽小手,捏捏小臉,是發自內心的喜愛。
晏寧總覺得三丫年紀很小。
她回憶起夢境裏的畫麵,難免歎息,就不知道她有沒有這個福分,或者說還有沒有時間,把小徒弟養成俊俏的少年郎。
然後給他找個好人家。
晏寧看向窗外,山雨欲來風滿樓,大概再過幾日,她那位師尊淩華仙君就要閉關結束,這意味著謝不臣那條瘋狗要被放出來,被迫作為替身的晏寧沒幾天好日子過了。
此時晏寧的師姐雲扶搖還不知去向,沒從秘境回來,師尊謝不臣尚且能對晏寧有幾分耐性,一旦正主千辛萬苦回來,晏寧的末日也就不遠了。
無非是——
被刨丹,被斷手腳,被囚i禁折辱。
永失身為人的尊嚴。
晏寧的神情越來越淡,晚風吹來的茶香也無法洗幹淨她夢境裏的血腥味,恐懼是人之常情,晏寧微抿唇,目光破碎。
她一向佛係,是因為清楚地知道,在這個修真界裏,沒有一樣是完全屬於她晏寧的東西。
就算是自出生起就伴隨著的破刀,那也是屬於原身的。
她穿書而來,命數單薄,即便想反抗,也隻能把心思壓在平靜的表象下,徐徐圖之。
收徒就是一種反抗。
就跟買彩票似的,能不能在關鍵時刻起點作用也未可知。
而她本身,柔體的改造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她最需要時間,最缺的也是時間。
晏寧甚至不敢過分努力。
她那位師尊的占有欲極強,若知道她存了逃離他的心思,想讓自己的羽翼豐滿,謝不臣一定會親手折斷她所有的驕傲。
就像夢境裏一樣。
晏寧下意識收攏手指,她的願望其實很簡單,做個自給自足的小廚子,可惜現實再一次不允許,在命運的洪流麵前,她的憎惡或喜歡並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