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反應過來。兄長回來便沐浴,想來就是受不了身上味道,他行醫之人嗅覺何其敏銳,即便方才暫時被屋子裏的熏香掩蓋住了,如今離得這麼近難道還發現不了嗎?!
蓁蓁心下急轉,不知該如何回他。
若是說真話,定是少不了一番訓斥。
“我,我今日去了鋪子後,便到胭脂鋪子去了。”
白雨漸的臉色卻依舊很冷,慢慢將帕子放到一邊。她身上的那股味道,與他方才洗濯而去的味道一致。
“我看著是很好糊弄嗎?”
她縮了縮脖子,聲音細若蚊呐,“我是看見了兄長,方才好奇跟過去的。”
“你是如何進去的。”
“有人帶我……”蓁蓁將煙雨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說了。
白雨漸全程都沒有說話,蓁蓁心裏一陣沒底,轉念一想,分明是他先進的,她不過是好奇才跟著進去。而且她又沒幹什麼不好的事情,說著說著底氣開始足了起來。
白雨漸笑了,眼底沒有分毫笑意,“白蓁蓁,我平日裏可是太慣著你了。”
他語氣很輕,但她知道他絕對不是在說好話,而是怒不可遏。
她立刻慫了。
“蓁蓁知道錯了。”
白雨漸是個嚴厲之人,若是同他對著幹,隻會死得很慘。她仰著腦袋,水汪汪的眼睛盯著他,隻是還沒跟他對視多久,就感覺有些腿軟,索性規規矩矩地跪在了地上。
好在地上鋪了毯子,屋裏也燒著地龍,是以也並不難受。
她跪得特別自然特別乖巧,一時間白雨漸都不知該從何訓起,正沉默間,聽她試探問道,“兄長呢,您今日也去了……”
她既然是跟著他進去的,想必看見了全部。
白雨漸冷臉許久,終是緩緩地歎了口氣。
“那個池仙姬,是您什麼人。”
她最最關心的問題,問出來了。可白雨漸深邃浸潤的眼瞳之中,卻一點點漫上了迷茫,他站起身來,負手走到窗前,衣袂如雪潔白。
月色照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光輝,似有神性。
微風撩動絲絲墨發,沐浴後的清香鑽入鼻尖。
“故人。”
淡淡的兩個字,故人……又是那樣的神情,那樣悲傷的神情。可一閃而逝的脆弱之後,他再次穿上了冰冷的外殼、讓人永遠無法觸碰到內裏。
“白蓁蓁,女戒抄寫十遍。”
白雨漸轉過身來,冰冷無情道。
“兄長!”
“二十遍。”白雨漸眸底嚴厲,不容忤逆。
她不敢置信,他從前從不用那些來約束她、管教她的。
十年,整整十年,他帶她走遍山野,是世間最好的兄長、也是世間最好的老師。
她的棱角從未被他磨平,在他麵前,她永遠保持著最真實的模樣。唯獨來到白家這一年,才學會了收斂與掩藏,因為她不想讓他為難。
“難道如今兄長也覺得,相夫教子,被困一方後宅之中,才是世間女子的出路嗎?”蓁蓁眼眶微紅。
“離經叛道。”
他歎了口氣,俯視著她。
隻是那時尚且年輕的蓁蓁,不懂他那眼神的含義。
那是看著稚子的眼神,藏滿深深的不放心與憂慮。
“就算離經叛道又怎樣?兄長會一直在我身邊的不是嗎?兄長會保護我,絕不會丟下蓁蓁一人的不是嗎?”
“沒有人會永遠留在你身邊。”白雨漸意味不明地說,“你終有一天會麵對別離,即便是我,也一樣。”
“為什麼?你要去哪裏?”她心口湧上巨大的恐慌,難道一直以來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嗎。
他卻並不回答,“這段時日,不許再出門。若要違逆,便多加十遍。”
這是要關她禁閉的意思嗎?蓁蓁不敢置信,口不擇言,“可是兄長不也一起去了嗎?若是要按照規矩來,兄長也不能隨意走動了。莫非隻許官兵放火、不許百姓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