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前塵(1)(1 / 3)

梁錚局促地輕咳了一聲。

有什麼好緊張的?他也不懂。

軍營裏的渾話在舌尖上翻來覆去,可比剛才那些來得更加髒俗。

她李含章的耳朵是人耳朵,又不是金子做的。

可他就是尷尬異常——像是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錯事。

李含章垂著頭,沒有任何反應。

梁錚越發如芒在背。

他想裝作無事發生,試圖說些什麼、將這事揭過去。

還沒想到說話的內容。

一道輕輕的聲音先飄了起來。

是李含章。

她吸了吸鼻子。

像蝴蝶扇動翅膀那樣微弱。

卻在不經意間,於梁錚的心頭卷起一片波瀾。

李含章的心情很古怪。

但,不是因為那羞人又低俗的粗話。

今日與太華的爭端,就這樣順風順水地謝了幕。

梁錚仿佛話本裏走出來的豪俠,除暴安良,把太華打得落花流水。

可不知為何,李含章悶悶不樂。

一想到太華的話,隱隱的酸澀就結在心口。

“駙馬。”她鬼使神差地開口,“你何時去了花樓?”

“什麼?”梁錚一愣。

哪兒跟哪兒?

怎麼突然說什麼花樓?

李含章也被自己鬱鬱的口吻嚇了一跳,頓生悔意。

作什麼問這等蠢問題?

這臭男人何時去了花樓,與她何幹?

她手指緊絞,靈光一現似地,給如此行為找了個充分的理由。

梁錚是她玉清長公主的駙馬,竟然敢去煙花柳巷。

丟的是她的臉麵,當然與她有關!

頃刻之間,淡涼的悲就演變為惱怒。

李含章登時來了底氣,將嬌俏的臉兒一揚。

“全上京都知道。”她氣呼呼地瞪著梁錚,“你到花樓裏尋歡作樂!”

梁錚聽得一頭霧水,眉關緊鎖。

眼巴前這小女人不感謝他就算了,還倒打一耙?

他正欲回嗆,低頭一看。

正對上李含章那雙嬌嗔嗔的桃花眼。

她的眸裏蘊著一層霧,好似雨打過的兩片湖。

那點芝麻粒子般的淚痣,也成了湖畔邊蕩漾著的蘆葦。

委屈,可憐,還很惑人。

梁錚忽然感覺被人打了一拳。

軟綿綿的拳頭敲在心口,讓他一點火也發不出來。

他煩躁地別開頭:“我沒去過什麼花樓。”

別說去了,連花樓在何處都不知道。

哪怕是在民風開放、可暢談床笫的西北,梁錚的身邊都從不曾出現過任何一名女子。說他出入煙花柳巷之地,確實是天大的冤枉。

李含章見梁錚神情鬱悶,剛撿回來的底氣轉瞬就丟掉一半。

她耳根子軟,心思又單純,不由得懷疑起自己來。

難道真是她誤會了梁錚?

可太華那話說得斬釘截鐵,仿佛親眼所見。

李含章也弄不懂了。

場麵凝滯了好一會兒,她才道:“真的?”

聽上去小心翼翼、將信將疑。

梁錚無奈:“騙你有好處?”

李含章別扭地轉眸,細密的睫垂出猶疑的柔痕。

“那……你有證據沒有?”她道。

有什麼情感在作祟,令她非要較這個真兒。

也不知她在乎的,到底是玉清長公主的名聲,還是梁錚的清白。

梁錚聽完這話,眉頭又擰起來。

怎麼還不相信他呢?

她不知從哪兒聽來這些風言風語,竟然還管他要證據。

難道他梁錚是那種人嗎?

媽的,越想越鬱悶。

“什麼證據?”梁錚躁鬱道,“不然你來驗驗貨?”

此言一出,空氣頓時安靜下來。

驗……什麼貨?

李含章身軀繃直,臉蛋像著了火,躥起一片燎原的赤紅。

驗、驗什麼貨啊啊啊!

這不知廉恥的混賬在說什麼渾話?!

她羞憤欲死,氣得想直接把梁錚打一頓。

可她動彈不得,隻能像根細瘦的小木樁子一樣紮在那兒。

梁錚也僵在原地。

他仰頭望天,露出通紅的耳根與側頸。

真他媽倒黴。

剛才那話,他說得不假思索,根本沒過腦子。

純粹是被逼急了,並非本意。

梁錚懊惱得想把自己打一頓。

單論這一點,倒是與李含章很心有靈犀。

二人就這樣相對而立,麵紅耳赤。

場麵凝固,誰也沒有打破沉默——根本就不知該說些什麼。

可在這近乎凝滯的氛圍裏,一絲微妙的情愫正悄然流動,仿佛破冰融雪後的流泉、荒蕪土壤上的野花,雖然突兀,卻並不令人討厭。

僵持之中,北風驟起。

這風自李含章身後吹來,經過她嬌小的軀體,結實地打上梁錚的胸膛。

風力強勁,連幹枯的銀杏枝都嘩嘩作響。

李含章為圖漂亮,今日穿得不厚,被吹得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