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伴(1)
顏夜呆呆地坐在公寓的落地窗前,身邊放著一罐還沒喝完的啤酒,她早就以“實驗室值班”的理由拒絕了繼父讓叫她回家吃飯的邀請。
自從那次不愉快的家庭聚餐後,顏夜的母親就再沒和她說過話。聽繼父在電話裏說,剛開始的那幾天,她整天躺在床上,飯也不吃,隻是默默地流淚。顏夜也曾回家想和母親心平氣和地聊聊,然而顏母隻知道感歎自己命苦和苦勸顏夜和李文生複婚,顏夜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
想到這裏,顏夜煩躁地呷了幾口啤酒,開始考慮新的研究項目要不要定為“人腦選擇性遺忘的臨床操作”。
說到遺忘——今天那個程警官帶來的病例讓她十分在意,疑似阿茲海默症的症狀,卻非阿茲海默症的病理,這種跳脫出常理的事情讓她感到不安。另外,薑珺教授對這件事的態度也讓她耿耿於懷,這樣稀奇的病例,以薑珺教授作為一個研究者的好奇心,不應該這樣冷淡地拒絕才對。
窗外救護車的鳴笛聲打斷了顏夜的沉思,看來命運的重錘砸下來的時候,從來不管你是不是在過節。
救護車上,程燁緊緊地握著祖父蒼老的手,一旁的醫護人員不時地確認一下老人的生命體征,程燁一向是不信什麼鬼神的,此刻,他在心中默默地祈禱,管他什麼神明都好,隻求能保佑爺爺度過這道坎。
第二天,顏夜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來,她環視了一圈堆在客廳裏的紙箱——裏麵裝的是李文生的個人物品。顏夜看了一眼客廳的鍾,正好九點,一個小時後,李文生就會過來收拾行李,徹底搬離這個家。
家,顏夜苦笑了一下,她曾經有過,現在,已經沒有了。
父親離家出走的時候,顏夜隻有6歲,那個時候她雖然還不能確切地理解“家庭破裂”的含義,卻也能真切的感受到失去了一個至親的痛苦。長大後的她甚至有很長時間不能信任男性,覺得他們不管一開始都多愛你,最終還是會離開,直到她遇到了李文生。
一個小時過去了,李文生卻沒有出現,顏夜有些詫異,李文生一向是個守時的人,怎麼遲到了?她耐著性子等了十分鍾,李文生依然沒有出現。顏夜想了想,給李文生發了條消息:“路上有什麼事耽擱了嗎?”
李文生很快就回了消息:“什麼路上?我在辦公室啊。”
他很快收到了回複:“你不記得說好今天要來拿你的東西嗎?”
半小時後,李文生的車出現在公寓樓下,他急匆匆地上了樓。
“對不起,我把拿東西這件事完全忘了。”
顏夜讓他先進門,指著客廳裏的紙箱說:“我給你收拾了一些,你再看看還有什麼遺漏的。”李文生很快清點完了東西。顏夜倒了杯水遞給他,李文生接過,一飲而盡。
“想不到我們能這麼心平氣和地溝通,竟然是在離婚之後。”他感歎著說。
顏夜也有些黯然,隨即笑著說:“可能是因為你太健忘了,把我們之前老吵架的事兒給忘了。”
她本意是想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誰知李文生皺了皺眉頭:“你別說,我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是變得有些健忘。”
又是健忘?顏夜心中升起了不詳的預感。她想勸李文生去醫院做個檢查,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個人終端就急促地響了起來。
顏夜按下接聽鍵,薑珺的聲音傳來:“顏夜,你現在立刻來一趟研究中心。出現了症狀幾乎相同的病例,就是之前程警官來找我時說的那個小姑娘汪立夏。”
顏夜的心仿佛有一刻停止了跳動,她掛了電話,直直地看向李文生。顏夜聽見自己用顫抖的聲音說:“文生,你得去趟醫院。”
程燁的一天同樣也不好過。昨天晚上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個飯,爺爺卻突發心髒病,程燁跟著救護車把爺爺送到了銀壑市第一市立醫院。一番檢查後,醫生表示,老爺子現在情況危急,得立刻手術。
程燁和隨後趕來的父母及叔叔嬸嬸在手術室外等了好幾個小時,爺爺終於被推出了手術室。主刀大夫說,手術進行得比較順利,老爺子需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一晚,要是24小時內沒出什麼問題,應該就可以轉移到普通病房了。
程燁堅決要留在醫院等爺爺醒來,父母拗不過他,隻好同意了。由於重症監護室有嚴格的探視時間規定,程燁現在不能進去,隻能在外麵的等候區等待,他第一發現原來時間是如此漫長,即使在工作中需要值夜班或是在外盯梢嫌犯的時候,時間也從未流逝得如此的慢。程燁站了起來,一開始隻是在等候區反複地踱步,後來他幹脆參觀起整座醫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