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金絲籠(1)(2 / 2)

千盈盈抬眸望著他,聞言,隻冷冷勾起唇角。

“我看見兩軍之間,喋血城池,屍橫遍野。”段雪柳仰頭茫然盯著屋頂,皺了眉,“落霞像血一樣染透了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浸下來。”

那遙遠的戰鼓聲又似如此臨近,再回到那片沙場,這些明明都是原主的記憶,而這場夢又太過真實,讓他感覺一切都恍若親曆。

鼓聲起,軍旗立,號角一聲高過一聲,隻知道所有人都殺紅了眼,殘陽落下後,天色漸暗。戰馬踏起黃沙飛揚,遮蓋著、籠罩著,火光交錯,兵戈碰撞,呐喊震天,直到天光破曉,萬籟寂靜。

段雪柳一個人孤獨地站在硝煙還未褪盡的沙場中央,潔白的中衣也被腥紅浸透,而周圍的事物就在他眼前一件件如煙雲般消散。他想要伸手去抓,卻連指尖觸及之處,也都毫不留情地逝去,最後什麼也沒留下。

漸漸的,太陽升了起來,雲霧朦朧,四周白茫茫一片。

而此時場景已經悄悄轉換了,段雪柳正騎著馬在鬧市街中漫步,身著錦衣玉袍,雙眸深如濃墨,好一派少年風流。

如今功成回首,故地重遊,腳下這片戰後的疆場不知何時已恢複到往日的生機,可他總覺得少了什麼,怎麼也想不起來。索性揚起長鞭,策馬疾馳而去,卻在無意間嗅到了那久違的梅花香。

天空落著小雪,戲樓後院不知什麼時候移栽了幾株梅樹,一朵新蕊正初綻,孤清倔強地傲立枝頭。鑼鼓聲隔空在段雪柳耳中愈發的清晰,還伴著優伶“咿咿呀呀”不絕於耳的練嗓。

後院的大門是關著的,還上了一把厚重的生了鏽的鐵鎖,幾圈鎖鏈緊緊地纏繞著。他盯著鎖,忽然發現自己手中正握著鑰匙。

推開門,梅雨紛紛,落在他肩頭,她正在他對麵細細描著舊時妝容。眼波流轉,目光所及,剛好與他相碰。

“那一瞥,他足以刻骨銘心。”他說。

段雪柳望向窗邊,眼前的她偏偏與夢中的她重合了,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其實倒也不必分得那麼清楚。

“他就是你。”她說。

“於是他建明月樓,奢華至極,將她所囚,為他所賞。”她苦笑。

既然占用了原主的身體,便隻能替原主背下這個鍋,段雪柳也想卸下這些枷鎖和負擔。他鬆了一口氣,語氣幾分輕鬆道:“金絲籠雖好,到底是死物,就算囚住了人,也不過一具軀殼。你既無心於此,我放你走,拆了它。”

千盈盈卻歪頭玩味地打量著他。

段雪柳很不喜歡這樣的眼神,欺身上前,雙手輕輕蒙住她的眼睛。呼吸間,又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梅香,他閉上眼,不願放手。

“別動。”他說。段雪柳睜開了眼睛,將她圈在懷裏。

“哼。”千盈盈嘲諷般輕笑,靈巧而不動聲色地逃出他的禁錮。

段雪柳落個空,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卻看她離自己越來越遠,直到在雨中,被雨幕模糊。

他忽然笑了:“走吧,無論你走到哪兒,我都會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