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快點恢複記憶,你還欠著我一個交代。”老人說,“我也還有很多事情要向你求證。”
段雪柳點點頭,進屋換衣服出來後,突然問道:“不過我現在卻不懼寒了,是不是說明,那毒已經解了?”
“是。就為這個,我讓丫頭取來安魂草,幹脆賭一把來個以毒攻毒,才有了你之前沒了氣兒差點被埋的事,不過也偏偏是你那麼能抗,說不定換個人也就那樣一睡不醒了。”
聞言,段雪柳一怔,回憶道:“那天,在夢裏,我渾渾噩噩地就要一腳踏入閻王殿了,可是一隻係著紅絲的手將我拉了回來。”
老人看他一眼,說:“那不就是你自己?”
段雪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左手上的紅絲,搖搖頭說:“不,我這是左手,而那是右手,手臂上還紋著一朵小小的梅花。”
老人沉默了。
段雪柳也沒再說什麼,他能感覺到,那就是千盈盈。
廚房裏半天沒有動靜,兩人都覺得著安靜得過於異常了,於是段雪柳和老人對視一眼便率先跑了過去。進門一看,千盈盈正趴在水缸邊打著盹兒,手上還握著一根吹火棍。灶裏柴火正旺,灶上燒著的水不停地往上冒著小泡泡,那條紅尾巴的大鯉魚還在水缸裏悠哉地遊著。
段雪柳舀了些溫熱的水出門洗了塊毛巾,又回來輕輕地替她擦拭著因為生火而弄得像個小黑貓的臉。
“嗯?”千盈盈感受到臉上的溫熱,慢慢蘇醒過來,嘟囔著問了一句:“水燒開了嗎?”
她拉著段雪柳伸過來的手起了身,正要走向灶台,卻被他拉住了,她疑惑回頭,又被段雪柳抱了個滿懷。
“乖,我來。”
老人進門,剛好看到這一幕,瞪了段雪柳一眼後徑直走進去抓起魚拍到案上,不多時一條完整的魚便被剔了骨,裝盤成了一片片薄如蟬翼的魚片。
“厲害啊老先生。”段雪柳忍不住讚歎道。
老人將刀往案板上一插,隨口道:“熟能生巧罷了。”然後便開始了接下來的工序,手法之嫻熟較專門的大廚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看得段雪柳眼花繚亂。
“小子,學著點兒,這做飯看似日常簡單,但裏麵的門道和學問可多著哩!”
“好啊。”段雪柳笑笑,還當真在旁邊看著。
自從段雪柳來了之後,這個明明沒什麼人情味的人卻偏偏讓小院更多了幾分家一般的溫馨。
屋前的兩盞小燈籠依然亮著,燈火下的飯桌蒸騰著人間那一點熹微煙火。
夜裏,院中的小火爐還在燃著,整個小院飄散著藥草的香味。
段雪柳尋味而來,見千盈盈正坐在小板凳上,手上握著一把小蒲扇正聚精會神地輕輕地扇著火,爐上的砂鍋裏還燉著藥。
“這是……”段雪柳也抬了一條小板凳坐在她身邊,接過扇子扇著。
手裏沒了扇子,千盈盈便用手撐著看著火爐,看裏麵跳動著的小火焰。忽然,她不知為什麼,轉過頭看著段雪柳,火光映在他的側臉上,明暗交織。段雪柳的目光仍盯著火苗,似不經意地摸了摸自己鼻尖,頓了頓才問道:“怎麼了?”
“你還沒告訴過我你的名字呢。”
“我叫段雪柳。”
“怎麼寫啊?”
段雪柳一怔,隨即將蒲扇倒過來拿,用扇尾在雪地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了這三個字。千盈盈認真看著,隨即在空中照著地上的字跡比劃,臉上漸漸嶄露出微笑。
她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沿著他畫下的橫豎撇捺細細描了一遍,說:“段雪柳,我學會了。”
他忍不住上前摸摸她的頭,問道:“那你可會寫‘千盈盈’三個字?”
她搖搖頭。
段雪柳便握著她的手,就著那根樹枝慢慢地在雪地上又寫下三個字,呢喃道:“這次可要記好了,以後不一定有機會再教你寫字了。”
千盈盈回頭茫然地看著他,這時兩人的距離幾乎是鼻尖相觸,他輕歎了一口氣,用自己額頭輕輕地碰過她的額頭,又將她鬆開。然後,一臉輕鬆的樣子說:“過幾日便是你的生辰,聽老先生說,今年外麵的集市正熱鬧呢,到時候我們一起帶你去看,好不好?”
這間小院在漫天冰雪中劃出一方小小的天地,兩人相對而立,她應聲點點頭,眸子裏燦然閃著光,寒夜的風似乎也漸漸有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