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雪柳別了老人,就回到院中來找千盈盈,卻沒見到人。
“這丫頭又一聲不吭的去哪兒了?”老人也來到這裏,四處看了看,平常無比的表情和語氣中絲毫不見擔心,看來是早就習以為常。
段雪柳輕笑道:“無妨,我去找她。”
老人捋了一把胡子,淡淡地說:“早點回來吃飯。”
“哎,好。”
陽光暖暖地灑在身上,趟過死而複生的險境後段雪柳第一次擁有了身在凡塵人間的踏實感,他沿著來時那條河流一路往下漫步一樣慢慢地走著。
雪地上有兩排腳印一直蜿蜒向前,他就是跟著那串腳印走的。腳印在遠處的岸邊消失了,隻見千盈盈毛絨絨的外套乖巧地趴在那裏,而她本人卻衣著單薄地挽著袖口和褲腿在水中摸索著什麼。鬢邊的發絲也散落下來,在風中飄蕩著,若隱若現地遮住了側臉。
段雪柳就靜靜地站在那兒看著她,渾然不覺自己已失了神。
“你來啦?”千盈盈不小心還是發現了他,就像相熟已久的老朋友一樣自然大方地衝他笑著打招呼。
段雪柳也自然而然地撿起她的外套,輕輕拂去衣間沾上的雪花,抱在懷裏,溫聲回應著:“我來了。”
這時水麵上撲棱起一陣陣水花,紅色的魚尾從兩人眼前劃過,接著“劈裏啪啦”地在千盈盈雙手間拍打著,她將它抱出來,魚鱗在陽光下閃著光澤。
“啊——抓到啦!好肥一條!”千盈盈急於和他分享這份快樂,便把魚高高舉起,舉過頭頂給他看,還問他說:“晚上想吃烤魚還是喝魚湯?”
段雪柳低頭笑了,隨後隔空朝她比了個大拇指,朗聲道:“一半一半,我都要。”
“哈哈,師父說了,做人不要太貪心啦!”正說著,“撲通”一下,魚從她手上一下子滑回了河裏,擺擺尾巴不見了。
千盈盈:“……”
她一瞬間還沒反應過來,盯著魚消失的地方,微微張著嘴。再一次看向段雪柳時,兩顆小兔牙正咬著下唇,眼裏滿是委屈,似有淚花點點。
“沒事,快上來。”段雪柳向她展開雙臂,又往前走了幾步,在河與岸的交界線上柔聲喚著。
千盈盈還是就這麼看著他,卻不料委屈更甚幾分,雙眸中閃動著的點點淚花似乎隨時會凝結成珠掉落下來,腳上仍是一動不動。
“來吧,我在這兒。”段雪柳又往前走了幾步向她走去,也淌進了河水中,潺潺流淌著的河水漫濕了他的鞋,也沾濕了他的褲腳。
她終於邁開步子朝他奔去,一頭撲進他的懷裏,下一瞬間就被段雪柳用外套裹住了。
段雪柳伸手隔著外套揉揉她的頭,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你在岸邊等我一下,魚我幫你抓。”
就在段雪柳尋找著下一個目標時,剛才逃走的那條魚現在竟然又自己遊了回來,像是在嘲諷眼前這個人類般靈巧地擺動著身子,在他旁邊遊來遊去。可任它再怎麼靈巧,也比不過它招惹的這個人速度快,還沒等它反應過來就已經穩穩地落入段雪柳手中,掙脫不得。
上了岸,段雪柳將它扔到魚簍中,又將魚簍拎起來遞到千盈盈麵前晃了晃,問道:“燒烤還是燉湯?”
千盈盈破涕為笑。
“回來了?還挺早。”老人正在院子裏晾曬著草藥,而廚房已經飄來米飯的香氣。老人又回頭看了一眼,千盈盈懷裏抱著一個魚簍,再看段雪柳褲腿都已經濕了半截,便也不用多問了。
“師父師父,告訴你個好消息,今晚加餐哦!”千盈盈朝老人跑去,打開魚簍給他看了那條肥大的鯉魚,還沒等老人開口又一溜煙跑進了廚房。
老人也一言不發進屋去了,隨後拿來一身幹衣服,罵罵咧咧地扔給段雪柳:“哼,不識好歹。病才剛好一點又開始折騰,你真是嫌命太長。”
段雪柳接過衣服,不以為然地笑笑,看著廚房的方向說道:“那還能怎麼辦呢,我總不能讓她一個小姑娘因為抓不到魚一直在水裏撲棱吧。”
隨後老人也笑了,拍了拍他的肩道:“這麼快就可以下水了,看來恢複得不錯。”
“嗯?”段雪柳總覺得他話裏有話,“先生不妨明示。”
老人也不拐彎抹角,撚著胡須說:“你這身體之前極度懼寒,一到陰雨降溫或是冬天隻怕也是難挨。隻不過,這不是什麼先天的毛病,而是中了毒,並且還是經年累月的毒素積累才能達到這般效果。不致命,卻可能隨時要命。”
“哦?有點意思了。”段雪柳眯著眼,“有人想害我卻又不敢明著來,看來我本人也不是什麼善茬。我可得快點恢複記憶回到該回的地方去,可別讓他們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再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