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雪柳照常來煙雨閣中喝酒,柒娘親自接待了他。
“段公子,如今既已是有主的人了,怎麼還往煙雨閣跑?”
段雪柳自顧斟酒,舉杯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它是是非非。
他又在杯中瞥見那一抹熟悉的琴影,轉頭望去,正是幾日前自己舞畢後撫奏的那一張。
“這不是……”他回想著,“莊王世子,鄭麟送的,怎麼還在這裏?”
“是我的疏忽,當送你府上去的。”柒娘笑道:“下午我便差人給你送過去。”
段雪柳看著琴,若有思付,由衷讚歎道:“好琴,的確是琴中珍品,舉世不可多得啊!”
“你果然喜歡。”柒娘將段雪柳的手按在琴上,斂眉垂眸,視線掃過段雪柳的手和琴道:“也唯有此琴,才配得上段公子這般人物。”
段雪柳輕撫著琴弦,一曲終了,眉睫輕顫,依依惜別地看著琴說:“將琴物歸原主吧。”
聞言,柒娘蛾眉輕挑,搖扇道:“送出去的禮物,哪還有收回的道理?段公子既收了這份禮,現在卻又要退還,這於情於理皆不合。”
段雪柳這些夜裏總重複夢見當晚那鄭麟看向自己,準確來說,應是看向千盈盈的眼神,遂心生芥蒂。
“那莊王世子恐怕是個麻煩。此番還琴,當為試探。”
柒娘似早有預料,朱唇輕勾,一字一句道:“正巧了,莊王府今日來人與我私下商榷,約千盈盈單獨見一麵。”
段雪柳眸色微沉,無意識地將雙手指節一節節掰響,忽然氣笑了:“好啊,不管他們什麼要求,都先答應下來,我親自去會會他。”
“不過……”想起家中人,段雪柳看了一眼柒娘,放緩了語氣說:“盈盈那邊,我不想她牽扯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我自是明白的。”柒娘點點頭,輕歎了口氣。
是夜,柒娘將段雪柳帶到了千盈盈曾經住過的房間。即使這房間現在已經沒有人了,但依然原封不動地保留了下來,每日照例清掃著。
柒娘關上門,主動解釋道:“千盈盈從小便是在這裏住的,如今她出嫁了,煙雨閣也算半個娘家。段公子盡可以放心,就算如果有一天你完了,她也不會無家可歸。”
段雪柳啞然笑笑:“也好”。
柒娘不免有些擔憂地說:“我就先出去了,你自己一切當心。不過段公子,莫怪柒娘多嘴,但凡還有談判和回旋的餘地,此人絕不可輕易得罪。”
隨著大門緩緩合閉,門框雕花的陰影打在段雪柳的臉上,再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
莊王府中,鄭麟看著原封送還的七弦琴,將自己一個人關在在屋子裏,對著琴陷入了漫長的迷惘和沉思。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想越氣,還從來沒有人敢如此傲慢地對待過自己,哪怕她是令自己朝朝暮暮魂牽夢繞之人,真是豈有此理!
可隨後又泄了氣,又一通胡思亂想地開始“自我反思”:是不喜歡這張琴嗎?還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夠周全,惹她嫌棄了呢?
不管怎麼樣,他想見她,哪怕隻是一麵,隻和她說幾句話。而同時,他痛恨、嫉妒著,那個娶走她的人,憑什麼?他憑什麼!總有一天,自己一定要讓他付出千百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