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聽筒回音。
這是程風第一次與她單獨對講，是在他宣布任務結束後十秒，十秒！有點太快，也讓她有點始料不及。所有人都不再在意，大家開始整理下山，想象著回到部隊脫下一身黏膩膩的衣服，泡個熱水澡，坐在熱氣騰騰的高湯麵前，虔誠的端起來，輕輕的抿上那麼一小口。有老婆有孩子的，親親她們可愛的臉蛋，再用力的把她抱在懷裏。她呢？此時她拿起那一個點，把它放在太陽圓心的時候，她想象的畫麵是他，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嘴唇，他的臉，隻是一個小點，她卻把它無限的擴大，擴大成那張臉。
十秒之後，那張臉就開始說話了。
“你在哪？”
十秒太快，他又縮成了那一小點縮成了幹糧，她把他收起來放進了口袋。
我-贏-了！她在心裏輕聲說。
“在哪？”
“不知道！”
“方位？”
“沒有方位！我現在辨不清東南西北！”沉沉的躺在岩壁上，閉上眼，淚流滿麵。
“哭了？有什麼可哭的！”盡管她努力克製，他還是聽到了她的抽泣聲，沒有噓寒問暖也沒有溫柔以待，隻是一如既往的苛責，卻好像失了平靜。
被他那麼一喊，她反而無所顧忌了，索性整個身子往地上一躺，大聲地哭了起來，眼淚也劈裏啪啦的順著腮幫子往地上掉。
“我願意哭就哭，願意哭就哭......”
說了好多，嚷了好多，具體嚷了些什麼，哭完之後，她竟忘記了，等她負氣的關掉電話，再努力的平複心境，準備好站起來走下山的時候，那輪火紅的太陽已經下去了。抬起頭，程風就站在不遠處。
綠色的戎裝已經不成樣子，這麼遠看過去，就像落敗的跟枝，就像冬日裏斑駁於黑色岩石的樹根，鄒鄒巴巴。這麼鄒鄒巴巴，卻又不失美感，不失藝術性，或許就因為樹根上麵頂著的那個腦袋，明明是黑灰一般的臉色，卻很容易就跟黑色的岩石分辨開來，就像剛剛火紅的太陽，以他為圓心，閃著一種光。
她討厭自己看光的眼神，仿佛無比虔誠，瞬間就好像矮了一大截。
“你怎麼知道我在哪的？”她扯著嗓子問，眼淚竟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有定位！”他的回答簡明扼要。
“有定位？那為什麼還要我這麼辛苦的藏？還要我當14號，所有人都能抓到我，我隻能藏，連頭都不敢露，我呆在那邊的山洞裏呆了好幾天，還在那邊的水溝裏趴了好幾天，還爬了樹......嗚嗚！”
“定位隻有我能看到！”他站在那裏雙手抱胸，上下打量著她。
她的衣服都是濕的，褲腳的地方甚至凍成了冰，衣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花紋，全身上下都是綠色的苔蘚，看上去髒膩膩的，臉上除了眼白全是黑呼呼的，因為哭得太厲害，身上開始抖附帶著往下掉一些東西，綠色的，甚至還有一片一片的。
“那你剛才還問我在那個地方！”
“因為我可以選擇看，也可以選擇不看！”
“你給我去死！”
“哭吧，哭夠了就走！”他朝著下山的方位比劃了一下手勢。
“就不！”索性她又躺了下去。
他快步走了過來，一把就把她提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