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另一隻手持著油傘,在她說話的間隙,油傘已經被緩緩抬起,露出了他利落的下顎弧線,削薄的唇,高挺的鼻,一雙好看的桃花眼。
竟然是謝南傾!
謝南傾應該早就看出來是她了,所以臉上沒有絲毫的驚訝,還沒甚情緒地問了一句:“跑什麼。”
跑是來不及了,她往謝南傾身後一躲,緊揪著他背後的衣衫:“江湖救急,你配合我。”
說話間,裴老爹已經站到了謝南傾麵前。他粗黑的眉頭一擰,滿臉不痛快:“小兔崽子,給老子滾過來,自家的事莫連累旁人,”剩下的話是對著謝南傾說的,“還有你,讓開。”
謝南傾沒讓,隻是扭頭問她:“這位是……”
“我爹。”
他點點頭,隨即雙手抱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晚輩謝南傾,見過裴伯父,”然後又問,“為何追你。”
“……之前給我定了門不靠譜的親事,我這次是逃……”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裴老爹瞪著她:“不靠譜?威遠鏢局的親事怎麼就不靠譜?老子瞧著,比那姓程的小子靠譜的沒邊際!你說,你來京城,是不是為了找那姓程的!”
阿爹慣來瞧不上程挽英,因為她為了程挽英闖過一個天大的禍!
此時不是提這件事的時候,裴靜心思急轉,壯著膽子從謝南傾身後跳出來,不過手還是捏在他袖子上。
謝南傾看了眼她的動作,嘴角微微上揚。
“沒錯,我就是來找程大哥的,”她先不怕死的應一句,然後話鋒陡轉,“但是來了京城,我才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程大哥是好,但比他好的大有人在!”
裴老爹一愣。
謝南傾聽了她這番說辭,也不由挑起眉梢,還低聲問:“真心話?”
她偏頭,無聲對他說一句——你閉嘴。
裴老爹聲色緩和了些:“既然如此,你今日就同爹回去,隻要你回去,爹保證不打你,也不罵你。”
“我不走,我也不嫁,”眼看阿爹的火氣又要上來,她趕緊往謝南傾身側一靠,“我有喜歡的人了,所以不能嫁。”
話音落後,裴老爹的目光從裴靜的臉上,滑到了她抱著謝南傾的手上。
好一番打量。
“他?個子是高,但這般瘦削,還長了一張小白臉,能比得上陸大彪?”
陸大彪就是威遠鏢局的少東家。
見阿爹誤會,裴靜斟酌了下利弊,決定將計就計:“爹,你仔細看看,這是小白臉麼?這分明是張俊俏非凡的臉!瞧瞧這眼睛,這鼻子,而且他身姿挺拔,功夫還好,有事會擋我前麵,就像方才。你再想想陸大彪,真遇上什麼事,是他救我還是我救他?”
“……大彪是威遠鏢局的少東家,你跟著他不會吃虧的。”
“謝……大哥還是大理寺的官呢,年紀輕輕就身居要職,自食其力,”她能感受到謝南傾看過來的目光,不過還是刻意忽略掉,頂著壓力,硬著頭皮繼續說,“不像陸大彪,整日橫行鄉裏,仗著他爹有點兒銀子就無惡不作。”
“你這死丫頭,大彪他是差一些,但是心裏有你,要不然能被你揍成那樣,還總前前後後的跟著你?”
被阿爹這麼一說,陸大彪待她好像……真有點兒不對勁。
不過不重要!
“……心裏有我我就要嫁?”她一偏頭,迎上謝南傾的目光,拚命地給他使眼色,“謝大哥心裏還有我呢,那我是不是也要嫁?”
謝南傾頂精明的人,定會看清她的眼色,這麼緊要的時候,應該不會見死不救罷。
裴靜心裏實在沒底,隻能扁著嘴角,硬撐氣勢,一雙眼睛滿懷希冀望著他。
被她這麼一望,謝南傾到嘴邊的拆台的話當真說不出口了。這丫頭,有事相求的時候,就裝得可憐巴巴的。
他心上一軟,不著痕跡的將傘換了一隻手,傘頂稍稍一偏,遮過她頭頂。
裴靜隻顧著給他使眼色,根本沒發現。
“我不能娶你。”
謝南傾一本正經的開口,在裴靜目瞪口呆時一字一頓地說:“現下還不能。”
果然,謝南傾一個沒有同情心的人,是不可能對旁人感同身受的!寄希望於他,簡直是……
腦子被驢踢了!
裴靜正搜腸刮肚的想法子找補,哪成想自家阿爹默然片刻,鄭重地問:“什麼時候能?”
嗯?
“怎麼也要稟明父母,三媒六聘,合過生辰,立下婚書,”薄唇勾起一抹弧度,笑意緩緩爬上了眼角眉梢,“算下來,總需幾個月準備。”
“既如此,”裴老爹將袖子一甩,“尋個幹淨的地方,坐下來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