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了咽口水,抬手從懷裏摸出火折子,手有些發抖,以至於她吹了好幾下才吹燃。
火折子的光於這暗黑的夜,就同一顆星子於整片夜空,能照亮的隻有她腳下的一畝三分地。
裴靜鬥著膽子,往前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將火折子對著黑影處一照……
太快了沒看清,但好像不是鬼。
又一照,她瞪大了眼睛看,才看清那裏躺著個人。
重點是,那人不是陸大彪!是個不知從哪兒來的,怎麼來的,沒有衣衫,□□著胸膛的……
男子。
那男子,就是程挽英。
裴靜一直不知程挽英的身份,隻以為他是個讀過幾年書的漁民,直到後來見了“小狐狸精”,才知他是從京城來的,又是進來到得京城,才知他是刑部的官。
一個刑部的官,不僅受傷昏迷,還狼狽不堪地出現在清淞河邊,多蹊蹺。
事出反常必有妖,陶潛口中的“三年前的舊案”,約莫與他受傷有些關聯。
裴靜來到妙玄的牢房門口時,妙玄已扔下手上的破瓷片,等她許久了。
見她蹲下,妙玄清清嗓子,故弄玄虛的拉長聲音:“其實姑娘的姻緣……”
“先不看姻緣,”她打斷,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記得你幡子上寫著什麼……卜天問地,無所不知。”
“是指點迷津。”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都能卜天問地了,”她翹起嘴角,眯縫眼睛,“是不是也能卜出來,殺害工部右侍郎的凶手是誰。”
許是她這句話內容有點兒多,不大好消化,以至於妙玄愣愣地看了她許久,才眨巴下眼睛,然後……
爆出了一連串的笑來!
裴靜抽動嘴角,隻覺她說的話一點兒也不好笑,但見他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不好拂他麵子,也配合著幹笑了兩聲。
誰讓她是有求於人呢!
好不容易等到妙玄笑完,她趁他抬袖子擦眼淚的空檔,趕緊問:“怎麼樣,方才卜出什麼了。”
“沒卜,”妙玄說著又笑了兩聲,“貧道隻是覺得,哈哈,姑娘太過可愛,可愛的,哈哈哈,有些好笑。”
“……”這若是放在往常,裴靜早兩拳頭打的他哭都來不及了,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不能動手,況且也夠不著,“有那麼好笑?”
“自然了,”妙玄聽出她語調不對,趕忙收斂,“姑娘有所不知,自古所有的卜卦看命之人,即便功力再深厚,也不可能直接卜出這麼精確詳細的來。”
為了讓裴靜聽明白,他還拿姻緣這事給她解釋了一遍:“比如姑娘的姻緣,我能看出他是個秋官,可細細想來,刑部侍郎程挽英算秋官,大理寺卿謝南傾也算秋官,他們兩個是身居高位且還未成親的。但……不能說,他們手下的官員,甚至眼前這些獄卒守衛,就不是秋官。”
被妙玄這麼一說,裴靜看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古怪了。本以為姻緣就圈定在那麼一個人身上,結果……
硬生生擴出了好幾百票人!
妙玄不大忍心看她那震驚過後又失落的神色,偏開頭玩地上的柴草:“所以姑娘讓貧道直接卜凶手,自然是卜不出來,不過看個大約方位,應是差不多。”
大約方位,也就是東西南北,偌大的京城,一個方位裏不知住了多少百姓,挨家挨戶的去敲門都得敲幾日,等真到審問那一步,凶手早逃了。
兩相靜默片刻,妙玄開口問:“姑娘,今日還卜麼?”
“卜,”她等了兩日,總不能白等,“就卜個方位。”
小道士手裏沒有平日用的龜甲,索性抓了三根柴草,就地一團,然後捧在掌心裏。
裴靜看著他閉起眼睛,斂下眸光,嘴裏叨叨咕咕的,雙手合起左晃晃,右晃晃,同賭坊裏搖色子的動作一模一樣。
不多時,他驀地睜開眼睛,雙手打開往地上一灑,三團柴草輕飄飄落下,呈了個三角的形狀。
“怎麼樣?”
她話音未落,妙玄就答了出來:“在東北方。”
果然,卜了和沒卜沒甚差別。
“姑娘,其實貧道卜這個半點兒用處都沒有,謝大人查案厲害著呢,線索也都是抽絲剝繭來的,誰想迷惑一二立時就能被揪出來。”
裴靜自然明白,謝南傾能坐到這個位置,靠的是真本事,不是求神問卦。
問也問完了,她起身,決定回去躺一會兒,平複下心情。
“姑娘且慢,”妙玄隔著小門洞將她喚住,“方才聽到姑娘與一位大人說話,提到了三年前的舊案。三年前的舊案貧道倒是知曉一二,姑娘可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