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虞思訓換了身新衣裳,終於踏出了這座王府別苑。
她回頭看了看匾額,才知道這座清雅別致之所原來叫南鄉台,沒想到陰陽怪氣的盛親王還有點審美意趣。
門前已經停好了一駕馬車,棗紅色的高頭大馬在呼哧地噴著熱氣,雪白的蹄子時不時在刨著腳邊的泥土。
她從小在光滿府長大,忍不住摸摸馬兒柔順發亮的鬃毛,心裏不禁感歎,這馬兒真是太漂亮了,連心情都好起來了!
周景臨遠遠地站在前院,發現這女子好好梳妝打扮後平添了幾分姿色。
車夫笑容滿麵地請她上車,吃飽喝足的虞思訓手一撐、腿一蹬,矯健地翻進了車裏。
臨行前,她鑽出車窗,還特意朝南鄉台大門的侍從們揮手告別,臉上竟掛著甜甜的笑容。
周景臨一怔,第一反應竟是有些害羞地往牆邊躲,又顧念旁邊還有管家和侍婢們,好不容易收住了步子,身體有些笨拙地晃了晃,躲也不是,站也不是,隻好扇起扇子來掩飾。
管家和侍女們看在眼裏,抿起嘴無聲地在憋笑。
難得見風流倜儻的盛親王有這等時刻!
虞思訓趴在窗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兩旁街景。
江曲不愧是天子腳下的名城,這一路上都熱鬧非凡,隨便一家胭脂鋪子都比鎮子上的酒樓氣派。街道兩旁行人如織,馬車慢了下來,隻言片語也飄入車中:
“聽說盛親王明日要娶親呢!”
“你才知道啊?王爺娶的可是飛仙樓的花魁!”
“那她可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可不是麼,青樓女子一夜變王妃。”
……
原來那家夥明日要成親呀,難怪大清早把我打發出來。虞思訓癟起小嘴,忿忿不平地拍了一下車窗,把腦袋縮了回來。
新娘子哪裏是變鳳凰,要對著那個王爺,還不如自己在外麵逍遙快活呢!
倚江樓,江曲最負盛名的客棧。它臨江而建,層層疊疊的樓閣交錯相連;樓高三層,重簷歇山的青頂,飾著一道檀色的剪邊,正脊兩端雕了一對瑞獸,頭生兩角,有麒麟之姿。
站在大門前,虞思訓才更體會到倚江樓的氣勢磅礴,這哪像客棧,分明是一座宮殿!鎮上最豪華的天光樓放在這兒就像一個笑話。
她踮起腳向大廳方向張望,卻見影壁後走出一名年輕女子。
那姑娘一襲深深淺淺的水青色裙衫,黑發高高束起,隻簪著一支烏木長釵,長相嬌俏,但眉眼之間卻多了幾分颯氣。
“閣下可是虞姑娘?”她朝自己拱了拱手。
大概是盛親王派來的人吧,虞思訓順從地點了點頭。
“我是柳揚子,是王爺派我來替姑娘打點日後的一切事宜。”
“噢……好的,柳姑娘,那就麻煩你了。”她笨拙地學著拱手,回了一個禮。
“虞姑娘請隨我來。”柳揚子笑了一笑,抬了抬下巴喚幾名下人拿行李。
她亦步亦趨地緊跟著柳揚子,生怕迷失在倚江樓的曲折回廊中。
雖然心裏緊張,但她也被一步一景的蓮花水池,以及白鶴亭台、流觴曲水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一樓的大廳明明人聲鼎沸,卻因著錯落有致的布局和草木屏風,一時難以看清賓客的麵容。
夥計們都著一身霜色的短打扮,袖口衣擺處都繡著黛色的錦地竹葉紋,氣質斐然,談吐適度,比村子裏的先生和官老爺們更貴氣。
柳揚子看起來年紀輕輕的,但虞思訓發現,倚江樓的大小夥計經過都朝她行禮示意,她也一臉理所當然的自信,隻有自己一個外人顯得怯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