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意義上來說,陳靈不是小三。她甚至不能算個情婦,炮友也算不上。她隻是一個奔波在外城和川都內紅燈區的陪酒小姐,在某一個夜晚看見西裝革履的段家琛心生計謀,想借此逆天改命。
時代發展得太快,低廉的勞動力被機械替代,多的是沒有工作可以做的人。中心台沒有組織他們的能力,外城由此應運而生,這是三無地帶,沒有安全保障、沒有規則可言、沒有溫暖和擁抱。中心台管不到這裏,所以外城是野蠻的代名詞,靠弱肉強食來生存。有的是庸碌在筒子樓裏形形色色的人,為了生存而做出各種各樣的事。
陳靈受夠了這樣的生活,趁段家琛喝得有些醉,兩個人摟摟抱抱進了酒店房間。她想這個男人出手真闊綽,住的酒店大幾千一晚。她把避孕套戳破了,段南就這樣有機會出現了。
分娩的那天陳靈沒有錢去川都的醫院,所以心一橫在外城找了個接生婆。後來她對段南說,那一天是她的受難日。
對於陳靈來說,那天她一睜眼就是發潮肮髒的天花板,身下是冰冷的鐵板床,她的視線邊緣開始模糊,像是水沾滿了玻璃球。那個接生婆拿著火烤過的鐵剪刀走過來,嚇得她想往後退。可是已經退無可退了,她隻能硬著頭皮把她生下來。
接生婆問,你要給她取什麼名字?
陳靈蒼白著一張虛弱的臉,她看著那個皺皺巴巴的嬰兒,渾身迸發出極大的精氣神。她說,她要叫段南。
在筒子樓裏苟且偷生的時候,陳靈曾和段南約法三章。
“第一,你不準怨媽媽,第二,你不準不愛媽媽,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是媽媽撞了南牆也永遠不要回頭的證明,所以你要堅強。”
所以她叫做段南,陳靈孕育的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塊帶有溫度的籌碼。陳靈自己都不懂怎麼愛孩子,卻要求自己的孩子愛自己。段南怎麼想覺得怎麼滑稽。
可是陳靈撞她的南牆撞得很失敗,當她帶著這個出生的女兒去找段氏時,竟然連段家琛的麵也沒見到。段老爺著人把她攔下來,對她從頭到腳審視了一番,然後用錢打發了她,甚至沒有做一個親子證明。
陳靈歇斯底裏:“你們不怕我去告訴媒體嗎?這點錢隻夠我們苟活的啊!”
夢想裏繽紛的百元大鈔沒有從天降落,陳靈被堅硬無情的冰雹砸了個措不及防,砸得她渾身發疼。
來交涉的人說:“你能夠找到媒體,我們也能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在外城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靈怕了,她選擇妥協。回家之後她把段南扔在一邊,就像以後的那些年。隻要陳靈稍有不順心,便會對段南破口大罵。一句比一句惡毒,一句比一句歇斯底裏。
在陳靈瘋癲一樣的吵鬧和施壓裏,段南反而在杯盤狼藉的生活裏愈發沉默。陳靈沒有發現,隻是逼著她念書。如果她讀得不好,陳靈就會揪著她的耳朵開始尖利地罵。
罵完以後陳靈又哭著來抱住她的頭,淒淒慘慘地說:“不要怨媽媽,你要愛媽媽,媽媽都是為了你好,為了你能走上一條比媽媽更好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