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望星沒有忘記白無常交代的任務。
冥府鑰匙飄啊飄啊,飄到了一處清靜的院子裏,院裏種有一棵桃樹,發了幾個小小的芽,此刻正好陽光明媚,蘇望星收了符紙,踮腳去摸了摸花苞,雖然摸不到,但總得有點儀式感嘛。
她東瞧瞧西看看,院子和茅屋都打掃得很幹淨,書桌上整整齊齊擺了很多書,全寫有蕭全昌的名字,三個字端莊方正,見字如人,倒能感覺出這人是個謙謙君子。
他還擅長丹青,牆壁上掛了幾幅畫卷,署名皆是他的印章。
“咦?”
熾熱的紅與冰冷的藍碰撞著衝進了她的視線裏。她走到角落裏,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幅畫卷——紅色的火與藍色的水交織,明明是最簡單的兩種顏色卻渲染得格外震撼,令人過目難忘。
她傾身去看,這副畫卷的右下角有“魂夢圖”三個字,旁邊便是蕭全昌落下的印章。
竟也是他的畫作?這樣的風格與旁邊的傳統國畫大相徑庭,猶如一個格格不入的異類……怪不得要放在角落裏。
可是蘇望星發現這幅畫的另一角也有一個印章,她正想湊近去看,這時院子傳來聲響,她起身往窗外望去。
有個女人動作緩慢地推開木門,又極緩慢地關上,她麵容消瘦憔悴,似乎很疲憊,一手提著菜籃子,一手撫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她慢慢走到桃樹下,神色哀戚。
蘇望星靜靜看著她,沉思許久,然後飄出了院子。
蕭羅氏在院子裏洗衣服的時候,有人叩響了木門,她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間明亮起來,匆忙跑去開門,連手都沒來得及擦幹。
可是在看到來人的一瞬間,她眼中的光又黯了下去,瞬而便是警惕之色,“你是誰?”
門外站了個高大的男人,戴了個大鬥笠,半張臉都被黑紗裹住,隻露出一雙空洞渾濁的眼睛,聲音聽著很是僵硬,“我找蕭全昌。”
“他……”蕭羅氏的神色變得十分茫然,過了一會兒她才扶住門,艱難地說,“他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
“他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她看著眼前的男人,有些害怕,聲音更加微弱,“你找他是為何事?”
“我找他有要緊的事。”男人頓了頓,又問,“你說他很久沒回家,有多久了?”
“快兩個月了……我四處都托人去找了,都沒有他的蹤跡。”蕭羅氏嘴唇顫抖,泫然欲泣,“他們說……他們說我相公沒了……”
男人沉默良久,然後說:“你先別傷心,說不定蕭全昌還沒死,正巧我找他有事,可以幫你找找他。”
蕭羅氏好像又燃起了希望,連忙請人往院子坐,她則坐在桃樹下,與男人保持了一定距離。
“你最後一次見他是在什麼時候?他都幹了什麼?”
“除夕的第二天,他吃了午飯出門,說是有事,我也沒問是什麼事,之後便沒了他的消息。”
“蕭全昌有沒有仇家?”
蕭羅氏搖搖頭,低聲說:“相公溫和儒雅,從不與人交惡。他從小受教於聖賢,中舉之後便一直在學堂裏教書,旁人對他多是敬重。”
男人眼簾微垂,看起來有些疲憊,蕭羅氏擔憂地問:“你沒事罷?”
他擺擺手,說:“那他失蹤之前,有什麼反常的地方嗎?”
蕭羅氏還是搖頭,“並沒有。”她的眼中蓄起了淚水,聲音顫抖地說,“他不見的前一天還撫摸了我的肚子,問我,咱們多久才能有個孩子……”她的情緒瞬間崩潰,捂著臉痛哭出聲,“如今,咱們日日期盼的孩子終於來了……可他卻不在了……”
男人靜默地看著她,他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想去寬慰那個可憐的女子,但最終,他還是巋然不動地坐在原處,“你……別太傷心,對孩子不好。”頓了頓,他繼續說,“而且,你相公或許尚在人世。”
蕭羅氏逐漸平靜下來,用袖子擦幹了臉上的淚水,囁喏道:“是我失禮了……”見他搖了搖頭表示不介意,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問:“請問大哥貴姓?方才忘了問,實在抱歉。”
“我姓蘇。”男人說完,轉頭去看茅屋,“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蕭羅氏點點頭,扶著桃花樹站起來,然後往茅屋裏走。
男人跟著她進了茅屋內,但為了避嫌並讓女子安心,他一直隔了她兩丈的距離。他徑直走到蕭全昌的畫作前,說:“你相公的丹青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