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久到月亮被烏雲遮蔽,久到草叢沒了蟲鳴,久到萬物寂靜下來,她覺得她隻聽到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漸漸變慢。
見熹將目光慢慢移到周既雲身後飛舞的螢火蟲上,撲閃撲閃,像是鑽石,像是淚珠。
沒想到這一刻,她竟是想笑的,於是她就真的笑了起來,像個傻子一般地捧腹大笑,似乎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笑得泛起了淚花。
她看清了周既雲的表情,哦,根本就沒有表情,望進他的眼裏,還是一片茫茫。
“既然如此,那你便走罷。”見熹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明日我會派人送你下山去。”
她一步一步往回走,用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喃喃自語:“原是我的錯,不該一意孤行地困住你。
“可我隻是想將你留下,留在我的身邊。
“你本該找一個喜愛的女子成家,我不該將你囚住的……
“這樣太自私了……”
她一路上嘀嘀咕咕,自言自語說個沒完,回到岔路口才猛然驚醒,萬物恢複了生機,她又聽到了蟲鳴,甚至能夠聽見飛蛾振翅的聲音,她抬頭望著璀璨的星辰,之前的平靜蕩然無存,她緊咬著下唇,捂住雙眸,渾身顫抖地哭泣。
眼淚打濕掌心,她緩緩蹲下去,哭得一塌糊塗。
十六歲的少女啊,第一次的愛戀便是以這樣一場淋漓的痛哭和心碎收場。
而周既雲則遠遠跟著,靜默地凝視著她踉蹌離去的背影。
突然覺得煩亂,他擰了擰鼻梁,然後打了個響指,暗衛很快出現在了他麵前,單膝跪地,“殿下。”
“行了,走罷。”
“是。”
“留一半的人,護她周全。”
會不會太多了?她在自己家能有什麼危險……
可暗衛沒敢說出來,趕緊應是。
周既雲突然想到了一個人,眉頭緊蹙,冷聲吩咐:“順便,把那個新來的廚子,敲暈了送走。”
那個奇怪的男人話太多了。
他繼續補充強調:“送得遠遠的。”
蘇望星打了個噴嚏,冷颼颼的,她迷迷糊糊地把腳底的被子拖上來裹一圈,在震耳欲聾的鼾聲裏再次陷入睡夢之中。
一切都是那麼舒服安逸,溫暖地窩在自己的小被窩裏……
突然一陣巨響——
“我靠怎麼了怎麼了?地震了?”蘇望星一個鯉魚打挺猛地坐起,她整個人都是懵的,憑借潛意識裏較強的自我保護意識趕緊往外跑。
可是外麵的景象實在陌生,她愣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醒過神來,發出了一個茫然又迷惑的鼻音:“嗯?”
無垠的黑暗籠罩了幾層朦朧的薄霧,唯有懸空漂浮的燈籠散發著幽暗的紅光,如同蔓延開來的鮮血。
她漫無目的地遊走於其中,垂頭看向腳下,寂靜的死水圍繞著她走過的地方發散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瀾,蔓延到她看不見的盡頭,逐漸沒了動靜。她與倒影裏的自己對視,仿佛是在照鏡子,若非驚起的步步漣漪,她還以為自己走在鏡麵之上。
詭異至極。
她弱弱地問:“有人嗎?”
“你叫什麼……”有低沉悅耳的男聲倏地在耳畔響起,吐息冷冽,像是冷血動物緩慢地爬過,凝著一觸即發的危險。
她忍住心中恐懼,顫巍巍地說:“蘇、蘇望星……”膽怯之餘,她又覺得這聲音格外耳熟,熟悉且陌生。她接著補充道:“紫蘇的蘇,仰望的望,星辰的星。”
然後是長久的沉默……
蘇望星好像知道他是誰了,“魔尊……大人?”
說完,她在眼角餘光裏瞥到有什麼鬼魅似的黑影一晃而過。
她下意識退了幾步,終於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她慢慢看向來腳下……
隻見一個明顯不是自己的影子正在她腳底的水麵之下,她在注視他的時候,裏麵的人也在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