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望星一覺睡到了中午,醒來之後看到床邊放了一套幹淨的衣裙,是濃烈卻不豔俗的紅,外麵有一層薄如蟬翼的紗衣,很大程度弱化了紅衣的刺目,透過它可以隱約看到裏麵淺金色的楓葉刺繡。
看樣子,是魔尊來過了。
她往外看了看,沒有發現他的身影,然後起身將衣裳一層層穿上,剛好合身。
“叮”的一聲脆響,蘇望星循聲看去,發現腳邊落了一隻碧翠的玉簪,她疑惑地拿起來端詳,這簪子樣式簡練,頂端雕刻了一枝柔美的月桂花。
這也是他給她的嗎?
蘇望星抿抿唇,走到銅鏡前拿玉簪在頭發上比了比,忽然間,她的目光停駐在一小簇發梢上,她垂頭去看,又摸了摸,遲疑地自語道:“這是……被燒掉了嗎?”
或許是昨晚的意外吧。
她收起簪子,在房間裏找了一會兒剪刀,結果沒找到。她簡單地紮了個馬尾之後,出門去找小二借剪刀。誰知今日換了個小廝,聽說是因為昨天那個小二在巡夜的時候暈倒了,莫名其妙失了些記憶,掌櫃便讓他回去休養了。
蘇望星聽罷,語重心長地說:“巡什麼夜啊,熬夜容易猝死。”
小廝雖然沒聽懂,但還是樂嗬嗬應下,“您說您要剪刀是吧?我這就去給您拿來。”
蘇望星靠在扶梯等了一會兒,沒把小廝等來,倒是把雲中月給等來了。
他也換了一身新的衣裳,依舊是沉寂的黑,隻是護腕與腰封換成了暗紅的緞帶,一如既往襯得他整個人蒼白又陰鬱。
二人對視一瞬,都沒說話,最後還是雲中月先開了口:“衣裳合身嗎?”
蘇望星點點頭,在他麵前轉了個圈,問:“你覺得怎麼樣?”
紅裙在她腳邊旋開,仿佛一朵層層綻開的鮮豔花朵。
雲中月的眼中閃過一瞬的怔然,隨即溫聲說:“你很適合紅色。”
聽到他的誇讚,蘇望星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轉移話題,“那個……”她把簪子拿出來給他看,“這個簪子是你買的嗎?”
他搖頭,“我答對了所有的燈謎,這個是花燈園的獎勵。”
聽罷,蘇望星睜大了眼,“所以昨晚你讓我在花燈園門口等著你,其實你是去兌獎了?”
雲中月以為她是在責怪他把她拋在一邊,才有了後麵的風波,於是他動了動唇,對她說:“抱歉。”
蘇望星更加傻眼了。
什麼情況?狠戾殘暴的魔尊,殺人不眨眼的魔尊……竟然跟她說抱歉?她實在承受不起,趕緊說:“你道歉幹嘛?我絕對不是怪你的意思……而且,你也沒做錯什麼啊。”她看向手裏的玉簪,“我隻是……不明白,你如果告訴我,我肯定會和你一起去兌獎的。”
為什麼要讓她等在那裏呢?
雲中月看著她,沒說話。
“姑娘,您要的剪刀我給您拿來了。”小廝的出現打破了他們之間詭秘的氣氛,蘇望星對他道了聲謝,又看了雲中月一眼,“你等我一下。”
雲中月看著她手裏的剪刀,“你拿剪刀作甚?”
她摸了摸頭發,“頭發被燒了一點,我把它剪掉一丟丟。”說完,她往房間裏走去。
雲中月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不自然,他沉默著跟在了她的身後,一並進了房間。
蘇望星舉著剪刀對著銅鏡看了半響,一個人嘀嘀咕咕:“唉,我這頭發本來就沒多長,現在又要剪掉一截兒。”她瞥了一眼簪子,又把自己的頭發繞了繞,苦惱地說,“這點頭發也沒辦法梳成什麼好看的發髻啊……”
事實上,她本來也不會梳什麼發髻,辮子和馬尾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蘇望星無從下手,漸漸發起了呆,餘光卻瞟到了銅鏡裏的魔尊,他正環抱雙臂站在她身後,一直盯著她看。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隱去了原本的瞳色,如今的眼瞳像是清水裏落了薄墨,清雅淺淡,加之俊美的容貌和挺拔的身姿,倒更襯得他是一位芝蘭玉樹的翩翩公子。
雲中月見她沒了動靜,視線往上一抬,在銅鏡裏對上了她怔忪的目光。
蘇望星瞬間回神,手忙腳亂地薅自己的頭發,自言自語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哪裏哪裏到底在哪裏……”
雲中月放下手,走過來問:“需要我幫忙嗎?”
她不敢再看她,小聲說:“不用……”可是他像是沒聽見一樣,巧妙地拿過她手裏的剪刀,修長的手指插入她的頭發裏,微微彎腰,斂眉垂眼,認真地幫她挑出燒焦的發絲。
蘇望星一動不敢動,他離得太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薄冷的呼吸如山林間的氤氳霧氣,盤桓在她的發頂、穿過她的發絲,和著他身上淺淡清雅的冷香,將她整個人包裹,滲透進她的心神。
按道理來說,那麼清冷的幽香,本該使人凝神靜氣,可怎麼就讓她止不住的燥熱?
阿彌陀佛,使不得……使不得……
而雲中月,則在她身邊閑適又緩慢地一根、一根、一根……把那些燒焦的頭發剪下來,還時不時往她臉上看一看,發現她臉上漸起紅雲,他挑了挑眉,眼裏含著笑意問:“怎麼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