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新釀開壇的日子了!
琉璃溪無論男女老少,都興奮得不行。而到了開壇的正日子,大家夥兒齊聚一堂,穿上嶄新的衣裙,帶上新打的首飾,大壯娘更是誇張地梳了一個三尺高的發髻,步搖上的珍珠足有桂圓大——簡直是拿出了過大節的勁頭兒呀!
大家夥兒有如此舉動,真不能怪人家沒見識——委實是東寰上神親釀出的酒太神奇了,五花八門,什麼樣兒的都有。為此,大家夥兒還開了盤口,下注專賭上神這次又能釀出怎樣奇特的“怪釀”。
開盤口的事兒,東寰一清二楚。非但清楚,他還偷偷地打聽過,結果呢?卻將他鬱悶得不行。便是成天價一開口就奉承他的朱雀,居然也下注——賭他此一輪釀出的東西絕對比黃連還苦。
氣得東寰發誓:若真如此,就將那一壇苦汁子都讓朱雀當麵喝了!
說來東寰心裏也奇怪得緊,明明是兩個人采同樣的仙果,濾同樣的溪水,用同樣的酒曲,甚至連封壇開壇的日子都是一模一樣的,怎麼西溪釀出的酒就一壇比一壇香,自己釀出的酒簡直堪比毒藥?
簡直沒天理!
正日子裏,朱西溪卻不曾盛裝打扮,反而身著輕巧方便的窄袖素襖,一把頭發在腦後挽做葫蘆髻,隻插了支細細的白玉簪,顯得又精神又能幹。
麵前是十幾個一字排開的酒壇,壇口的泥封下露出一角麻紙,紙色泛黃。朱西溪彎下腰,抬手拈起綁在壇口的紅綢帶,見上麵是“玉梨春”三個字。她唇角微微一翹,落掌“啪啪”兩下,拍開泥封,熟練地將封口的麻紙四角向上一翻,便將碎裂的泥塊不落一塊地悉數卷進紙裏,擱在一邊。
清氳的酒味嫋嫋漾出,帶著甘甜微涼的氣息慢慢飄開。眾人閉上眼深深一嗅,仿佛一樹雪白的梨花帶著初春輕寒的露水,在鼻端緩緩綻放。
鬆公作為代表被首推出來。他雙手接過朱西溪遞過來的碧玉盞,先是俯首一嗅,再淺淺一啜,酒液在口腔中回旋蕩漾,待沁涼的滋味滑入喉中,不一會兒,和煦的暖意自腹中騰騰升起,口鼻中噴出的梨花香氣便帶上了幾許灼熱的感覺。
“好酒!”鬆公大聲讚道,“不負‘玉梨春’之美名!”
“噢——噢——”人群一下就沸騰了,大家夥兒嗷嗷叫著,紛紛笑灼顏開,跺腳撞肩,仿佛手中的酒盞已經盛滿了美酒似的。
“誰第一個來?”首壇酒開過後,接下來的才是正兒八經的大戲。
階下站著的人麵麵相覷,既有躍躍欲試者,亦有麵露畏色者。朱西溪的目光在諸人麵兒上來來回回地掃了好幾圈,竟也不見一個人出來。
她無奈地轉過身,望著另一端坐著的東寰,促狹地擠擠眼,貌似無辜實則調侃地聳聳眉頭,抿嘴一笑。
東寰心裏氣苦,卻又不好發作,隻得氣鼓鼓地瞪著人群中的其中一個,就看那人到底是不是心口如一。
朱雀隻覺得麵兒上發燙,仿佛整張臉就快被老祖宗的兩灼灼大眼珠子燒穿了。他偷偷借著眼角餘光往那邊一瞥,隨即立馬轉開視線,用力咬了咬牙,又定了定神,裝作完全不曾看到老祖宗表情的樣子,上前一步,高聲應道:“我來!”
伴隨著這聲“我來”,東寰的表情立馬和緩下來,瞪得溜圓的眼眸也稍稍彎了些許,露出一丟丟笑意——總算是個識相的,沒讓我丟麵子啊!
朱西溪笑吟吟地瞅了朱雀一眼,指著那一堆酒壇子,“選一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