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糖糖哥,好漢囡囡來了!
囡囡會一直在你身邊!你要活著,最不濟也要活著,活著就夠了,你答應過的,樹哥哥會和小鵪鶉永遠在一起!
是夜,她在監護室外站了整整一夜,沒有吃,也沒有睡。
第二天一大早,小海便到醫院裏來了。
見她傻傻地站在窗子前,極為驚訝,“姐,你這麼早就來了?”
她一笑,沒有說,自己其實是昨天晚上到的。
“姐,你還沒吃東西吧,給,我剛買的!”小海遞給她幾個肉包子,有些難為情,“給團長買的,買習慣了,買了之後才想起團長他不能吃。”
陶子這才想起,自己從昨天上飛機到現在,除了飛機上那點喂鳥的食物,還沒吃過東西……
“小海,謝謝你。”自然要謝謝小海,她不在寧震謙身邊的時候,全靠小海照顧他。
“姐,說什麼呢!我沒把團長保護好,我對不起您,對不起部隊……”小海是個年輕的兵,說著眼眶便紅了,他女朋友和他分手,他都沒紅過眼眶……
“傻孩子,這跟你有啥關係?”陶子安慰著小海。流血和犧牲是軍人的另一個代名詞,她自然是懂的,隻是,從前隻在電影裏看過的英雄故事發生在自己最親的人身上,那感受卻是完全不同……
小海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從兜裏掏出樣東西來,“姐,這是團長昏迷的時候抓在手裏的,可惜,碎了……”
他攤開手掌,手心裏躺著她送給寧震謙的玉,已經碎成了兩半……
據說玉碎便是給佩戴者擋了災了……
也許,這是迷信的說法,可陶子寧願相信,這便是表明,寧震謙這一次會逢凶化吉的,對嗎?
她取了過來,放進包裏,笑著說,“好了!我們老家有句話,叫歲歲平安,你們團長這回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小海低著頭,掩飾不住眼裏的難過,陶子越是微笑,他越是難過,當然,他深深地了解陶子和團長的感情,也深深地懂得,當一個人笑著的時候她內心也許在流淚,可是他自己現在卻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如果可以,他真的寧願躺在重症監護室裏的人是他……
“嫂子,吃包子吧。”他撇過臉去,怕陶子看見自己紅了的眼眶。
“嗯。”陶子輕輕應了一聲,小口地咬著。
這是寧震謙喜歡吃的東西。如嚴莊所說,他對食物的要求不高,關鍵要有肉,肉包子,大肉餡的餃子……
沒有水,幹幹的包子卡在喉嚨裏,噎得她難受,可也得吃,吃飽了才有力氣等著他出來……
上午,有一次家屬探視時間,郝小海識趣地沒有跟進去,雖然寧震謙此時還昏迷著,但也許,陶子有私密的話要跟團長說。
換上無菌服的陶子從沒如此緊張過。
他和她之間終於沒有了監護室那道玻璃的阻隔,她站在了他的身邊,可以清楚地看見他頭上紗布每一個細微的小孔,可以強烈地感覺到他的存在。
看著生命表征微弱的他,她堅定的信心有過刹那的動搖,她亦有過刹那的衝動,很想撲進他懷裏,很想對他說,其實她很擔心,很害怕,害怕他再也醒不來……
可是,撲向他的那一步,她卻怎麼也邁不出去。
眼前的他,就如一個用膠水黏起來的紙娃娃,她真的害怕,自己稍稍一碰,他是不是就碎裂了……
眼前的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可以給她寬闊肩膀的糖糖哥了,再也不是那個對她說,我保護你一輩子的糖糖哥了……
想到此處,心中還是一酸,臉上卻擠出微笑來,暗暗在心裏發誓,糖糖哥,我會保護你,一輩子……
往前輕輕走了一小步,站在離他更近的地方,輕輕地對他說話,“哥,我是囡囡。是你的囡囡。囡囡來陪你了。好吧,我承認,這一次我又不乖了,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跑到雲南來!我認錯還不行嗎?你罰我得了!這樣吧,檢查寫一千字,再罰跑二十個圈兒,可是你得趕緊醒來啊,你不醒來我鐵定偷懶,沒準兒還跟小海在操場上聊天瞎混……”
她叫他哥。很久以前就是這麼叫的,哥,或者糖糖哥。從小便覺得叫起來特親近,難道不是嗎?每一個孤單長大的女孩,都希望自己有一個哥哥,寵著自己,讓著自己,為自己打架,給自己出頭,那會兒,隻覺得“哥哥”是這個世界上除了爺爺以外最親的人呢!
隻是,嫁給他以後,這個字卻不知為何再也叫不出口了……
醫生說,探視的時候不要喧嘩,盡可能跟他說些輕鬆溫暖的話,最好是他記憶最深刻的,那麼,他還會記得胖墩墩的她紮著兩個羊角辮屁顛屁顛追在他身後叫他嗎?
“哥,你還記得林昆嗎?他上北京來了呢!給咱家帶了好多土特產。你沒看見,當他得知我們結婚了時的表情,特傻!他說要你請客,還要吃北京最貴的!你可要快點醒來,不然他把我給逮住,我可會被他吃破產的呀!”
“哥,囡囡要給你認錯,囡囡撒謊了。囡囡嫁給你不是因為你家的地位和錢,更不是為錦衣玉食的生活,是因為囡囡愛你,從六歲的時候就愛你,愛了二十年了。你原諒囡囡說的謊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