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克斯光滑的皮鞋踩在滿地的秸稈上發出哢嚓的響聲,他來回走動著,就像一顆停不下來的陀螺。
“……他和你不一樣。”克拉拉幾乎是從喉嚨裏麵擠出這句話的,她挺直了身體,企圖用行動來支撐自己破碎的話語,“他,會和你不一樣的。”克拉拉沒發現自己在機械式地重複著這一句話,她痛恨著自己內心最害怕的那一麵又被萊克斯抓到了。
“不一樣!”萊克斯輕嗤一聲,搖了搖頭,“看看誰才是我們之中不一樣的那一個。你篩選玩具的審美從來沒變過,肯特。布魯斯·韋恩,和你以前那個綠眼睛玩具一樣的年輕,一樣的聰明,讓我想想,他也和我一樣非常關注超能力者嗎?”
克拉拉確信自己被激怒了,她知道布魯斯一直在暗中關注世界各地的超能力者的新聞。每次他在看到類似報道的時候都會花上更多來處理阿爾弗雷德準備的早餐,但克拉拉從來沒問過這個,她當然不會主動開口問早已知道結果的問題。
“閉嘴,盧瑟。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如果你不想在夢裏被我往你的光頭上來上一拳的話,你還是閉上你那張臭嘴為妙。”
但如果萊克斯真的如克拉拉所說的那樣閉上喋喋不休的嘴巴,他就不是克拉拉熟悉的盧瑟了。他享受克拉拉的憤怒,就好像那樣證明了全能的神明也會被人類激怒了一樣,他喜歡這個,萊克斯知道他已經快要劃開眼前的神明那顆堅硬的心髒外殼了。
“你總是被這樣的人吸引。”萊克斯假惺惺地歎了一口氣,“多疑的、堅定的、不屈的……你想從我們這裏得到什麼呢,肯特?你能從我們這裏得到什麼呢?”
“起碼我從你這裏知道了地球上還存在著你這樣的混蛋。”克拉拉掩飾性地回答道,她最討厭萊克斯這一點,他總是能在詭辯中直切要害,把堪薩斯少女的鋼鐵之軀切開。
她不能否認萊克斯說的話有他的道理,克拉拉確實一直在她親近的人類身上追尋著什麼。萊克斯曾是她以為會給自己真正答案的那個人,她滿懷著恐懼與一絲絲期待和萊克斯說出了真相,然後萊克斯給出了他的回答。
他的答案毀了斯莫威爾小鎮中發生的一切,毀了那個夏日約定好的雙人度假,也毀了那個第一次試圖向父母以外的人尋求答案的少女。
至於布魯斯,克拉拉其實比萊克斯想的還要迷茫,她沒忘記自己現在在一個遊戲世界裏。在這裏,她需要隨時控製自己力氣的怪物,而是一個和他們一樣脆弱的人類。
所以,克拉拉看著稻草人身上那件在微風中輕輕擺動的藍色風衣想,布魯斯真的會接受真正的克拉拉·肯特嗎?他看到的終究是在地上行走的人,而不是高高在上飄在天上的神。
布魯斯會誇讚她的眼睛,親吻她的嘴巴,撫摸她的皮膚。但如果他知道那雙眼睛裏麵可以射出一瞬間就把人切成兩半的熱視線,嘴巴會噴出冷凍呼吸,皮膚可以擋住世界上威力最猛的子彈呢。
他會像萊克斯一樣用子彈射向她的腦袋,然後瘋狂辱罵著欺騙他的克拉拉和她無辜的父母嗎。
克拉拉不願意繼續想下去了,但萊克斯永遠都不可能放過她。
“還記得我之前提到過的那句話嗎,肯特?”
萊克斯一手打開稻草人身上藍色的風衣,讓克拉拉看到裏麵被烏鴉啄出的傷痕。他用力把那件風衣甩了下來,稻草人那副幹枯和布滿傷痕的軀幹裸露在了空氣之中。它低垂著頭,任由夢境裏唯一的人類撕下它身上那塊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