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我為妃,讓我遷宮,你做這些究竟是想得到我還是喜歡我?”
“打從一開始我說我助你登上皇位,你許蘇安宴攝政王之位,為我賜婚,就是假的,對不對?”
“宋予羨是你逼死的,他知道什麼秘密?關於蘇安宴?”
瞧瞧,這些問題他都答不上。
我笑著看著他,閉了閉眼又舒了口氣:“宋殊衍,你心裏有鬼。”
心中有鬼,所以我的問題隻字不答,所以趕在我前麵消滅一切痕跡。
心思縝密,性子陰毒,我鬥不過他。
屋裏又是很靜,這其實是以前我與宋殊衍相處的常態,如今倒是覺得有些陌生。
“我們去泛舟吧。”
—
夜晚很涼,挽心給我披了個鬥篷。
小船搖搖晃晃,宋殊衍站在船上,我朝他伸出手,他看了我一瞬才抬手把我扶過去。
我坐穩後他才拿起槳開始劃,月光映在湖上泛起陣陣漣漪,是很美的細碎的光。
我伸手拍了拍水,又將手伸到湖中,光仿佛被我捧在手心。
“我第一次跟著你泛舟還吐了”我笑著看著他,將水彈在他臉上。
宋殊衍微微側頭,還是沾了幾滴水。
身後還有幾隻船不遠不近跟著,我扭頭看他:“你以前喜歡待在湖上是覺得清淨,現在呢,還喜歡嗎?”
他看著我,似乎有很多話同我講,可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
我繼續同他說:“宋殊衍,我不會再逼問你了。”
“那些年的事,我也不想追究原因,刨根問底了。”
可我也永遠不會與你和解。
宋殊衍停了船槳,溫潤平和的聲音隨著微風納入我的耳朵。
他說:“我把皇後之位給你,時今,你陪著我,如以前一樣。”
我有些想笑,剛想說話,遠處傳來喊聲,有暗衛落於船頭,抱拳屈膝道:“主上,太皇太後病危。”
“把貴妃送回宮。”宋殊衍立即起身,踏水而行。
“送我過去”我對那暗衛說道。
“是”暗衛挽住我的腰,跟著一起前去。
我們劃出去不遠,很快就上了岸,挽心早已準備好馬匹,我翻身上馬向皇宮疾馳。
離宮城越來越近,我勒馬停住。
若是這個時候離開,雖逃得困難些,但總有希望,入了宮就真的回不去。
可是…
我死死抓著馬韁,將馬鞭甩在馬兒身上。
無人攔我,一路策馬到了慈寧宮,我下馬跑進宮,太醫剛從屋內出來,我攔住他,他搖了搖頭提著藥箱離開。
我走了進去,宋殊衍跪在床前,太皇太後向我伸出手,我連忙拉住坐到床邊。
“老夫人…”
初見她時我八歲,當時還在想這位夫人年輕時定是傾城模樣,老了老了,風韻猶存。
可不過幾日的光景,就蒼老至此,眼窩凹陷,膚色枯黃。
她張了張嘴,我俯身靠在她耳邊,蒼老虛弱的聲音仿佛自遠方而來,好像日暮降臨後青山的古寺敲出的鍾聲
“鳳兮…鳳兮…何…德之…”
我感受到她抓著我的手緊了些,側頭看她,她眼中帶著寬慰。
我自認來到天啟以來,過得不算順遂,禍福之中總是苦難多些,可於太皇太後,是我年少為數不多的安逸之所。
這位年邁的老人,教我沉習性,忍怒嗔,靜心氣,如今彌留之際,還在規勸我放了自己,放了過去。
我壓著顫抖的聲音接著道:“鳳兮鳳兮,何德之哀,往者不可諫…”
她微微笑了笑,手中脫了力,我緊緊握著,看著她合上眼。
耳邊傳來哭泣聲,我輕輕趴在她的身上,如小時候那樣。
我能感受到眼淚劃過我的臉頰,溫熱的,亦如她身上溫熱。
卻聽不見心跳聲。
鳳兮鳳兮,何德之哀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已而,已而。
…
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已而,已而。
可是老夫人,我如何放得下。
璀璨明媚的那個人,是我黑暗汙穢歲月裏唯一的光亮。
是我這十餘年,期待又辜負的少年郎。
翩翩如玉,朗朗君子。
我思之如狂,念之如魔。
我…
又如何放得下過去,放得下他。
宋殊衍將我拉起來,我見他也紅了眼眶,慢慢落了滴淚,我望著他,仿佛隔了千山萬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