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知道船一蕩的?
因為抓著艙門要進來警告的岑二,臉頰兩塊肉堆上去,嘴巴變了型。再看艙裏那六人,繞是好身手,卻個個無用武之地,原本盤膝坐在板上,如今騰在半空。
船往下蕩,突然又直衝上來,將落向它的六人重重接住,撞得他們胸腔裏洶湧澎湃,而岑二更成了大字型一路滑進艙裏。
一蕩一衝之後,船行得又穩了,眾人趁機緩過勁來。
“怎麼回事?”石磊大聲嚷嚷,反手敲自己被撞疼的熊背,“難不成又碰上一條船?”
“進……”一張口,岑二吐出半口江水,“進灘了。墨哥讓我進來告訴你們,暈船的待著,不暈船的出去幫忙。”
“暈什麼……”石磊本想說,坐了三日船,要暈早暈了。
結果又來一波急蕩急衝,他手邊也沒個能抓的,骨碌碌連滾帶滑撞到了跟著白羽的隨從身上。就聽哎喲一喊,他忙回頭,還未看仔細,袍子上出現一片黃白綠之物,泛著酸味,直衝進他鼻子。
“我的娘咧!你個豆腐花,真暈船……”一手掩鼻,一手撕拉掉髒的衣片,厭惡得扔開去,“老子寧灑血,也不能沾這等髒……”
話沒說完,第三波,第四波……連著劇烈上下。
石磊終於感到胃裏開始像船一樣翻騰,捂嘴的手改捂肚子,每次想要運氣壓下惡心的味道,卻每次讓更強大的衝擊弄散了,龐大的身體在狹窄的船艙裏突然變得那麼渺小。視線左倒右搖時,看到岑二坐靠著破桌的一隻腳,有圈布繩綁牢了腰和桌腳,手裏捧著個袋子,嘴巴對好,正吐得爽快。他在心裏連連罵混蛋,既然有準備,怎麼不早說?!頭暈眼旋,他哇一聲吐出來的一刻,心想,這驚魚灘絕對是淹死魚不償命。
白羽一出艙門,眼明手快抓了身旁的木杆,向兩邊一看,好家夥,隻有百尺不到的江麵,斜長而下,浪卷白花,打到船身,激起鋪天的水珠子,砸在人身上生疼。後方急浪勁風緊緊追過來,兩旁奇石險峰沒有一絲可避險的縫隙,而前方險象重重,不時能看到黝黑的暗礁猙獰可怖。他曾經曆過的大風大浪,在這片江麵顯得那麼無知弱小。
不可能!他第一直覺。沒有船能在這般怒吼的浪裏穿行,也沒有船能避過那麼多的暗礁浮石而絲毫無損。若有人能駕馭這樣的江麵,大周水軍將不愁強敵。
“讓開!”一聲嘯音,一道人影。
白羽緊貼住艙壁,隻見他輕視過的私貨販子腰上係著粗布繩,右腳用力一踩樁,如燕子穿水,輕鬆辟開珠簾般密密的江濤,到了船的左翼。竹篙插入江裏,那墨哥兒雙腳盤住竿子,身體完全在船外,曝在殺氣騰騰的巨浪之中。然後,在他幾乎以為人要被吞沒時,墨哥拽著腰間的繩子,不但腳踏回船板,而且在浪之前,將竹篙收了回來。等大浪過去,再重複撐篙的動作,回回千鈞一發。水珠子冰冷的,他卻看到緊張出汗。那個墨哥沒有功夫底子,但他撐船的動作即便是一個武功卓絕的人也未必能做到。
“需要我們幫什麼忙?”仲安出來了,他身後沒有其他人,連石磊在內,都在艙裏暈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