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關和肥蝦正合力掌著右側的巨槳,對仲安和白羽大喊,“收帆!把剩下那帆收起來!”
“用刀砍斷桅杆上的繩索。快!要觸礁了!”墨紫也大喊大叫。
然而,在驚濤駭浪的咆哮中,所有的大喊大叫都是溫柔細語。
仲安和白羽也知此時一刻不能浪費,箭步上去——
半個時辰後,白羽和仲安背對而坐,一側是一片望不到邊的蘆葦花,一側是風平浪靜後的細細水紋。誰能想到,驚魚灘的最深處,寧靜得仿佛天地相合,魚躍鳥飛,連一絲風都奢侈之極。白骨,堆得來路驚慌失措。如絲綢般柔和的波浪,羽毛般美麗的蘆花,似對勇者的褒獎。
咚,咚,咚——腳步落在甲板上。吸附於衣衫上,狂浪中的水滴,紛紛彈起,不過是最後的囂張。很快,它們滲進船木,仿佛從未存在過。老關幾個和坐在船板上的兩人一樣,從頭濕到腳,衣衫全緊粘在身上,狼狽不堪,累得都說不了話,一屁股坐下來,光喘粗氣。
“我們……”仲安猛咳幾聲,滿麵是水,不小心吸進鼻子,嗆著了,“我們幾條命這是撿回來了吧?”
“那可——”老關大喘氣,“不好說。”
白羽想起衛家老七說起的蘆花蕩,於是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那片蘆葦。
臭魚眼尖,瞧見了,就說,“老兄好眼力。這片漂亮葦杆,要起命來可不留情。長得太密,船難進去不說。還有吃人的鱷魚,你不凶過它,就得當它的食物了。一旦弄錯方向,跑到南德邊衛兵大營,那可是自投羅網,就地正法算待你不錯。”
仲安額頭亮晶晶,“不是說沒有布防嗎?”
“是少布防,不是一點兒沒有。百來人的水陸營一個,還有五人一隊的軍糧後備所三個。”臭魚如數家珍。
“百來人,我們卻隻有十二個,以一對十,沒勝算哪。”仲安計算著。
“所以,咱們不能與水陸營硬碰硬,隻能繞開他們。”墨紫走上甲板。
白羽看她一眼,說不上的怪異。他們是狼狽得有如落湯雞,可她暗臉幹淨,身上已經換了幹衣服,隻有頭發黑亮中帶水色,卻也是重新梳過的,一絲不亂。這男人恁地像女娘,貌底如炭,還很要體麵。
墨紫才不管別人如何看,剛剛一場翻江倒海的水仗,她臉上的妝早讓水珠子打花了,雖然胸前束了寬布帶,但也怕濕貼後露出蛛絲馬跡。她自是不介意讓老關他們看到,因他們早知道她是女兒身的緣故。可是,白羽仲安一行人,他們過於神秘,令她不能信任。所以,浪頭一過,她就跑到貨艙裏換了衣服,重新上了妝。
“怎麼繞?”仲安也看出她換過衣物,但有更要緊的事情在眼前,因此沒有特別疑心。
“別廢話了,先去看看你們那些好朋友們是否還活著,然後咱們跳了船再說。”臭魚努努嘴,笑得很壞。
跳船?要遊過去?鱷魚怎麼對付?
一個個問號,打在仲安的腦袋裏,理也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