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們停下來!”蕭維怒道。
但,他的聲音也好,腦袋也好,漸漸遠了。
墨紫眨眨眼睛。哈!這就是身份尊貴啊。屬下那麼忠心耿耿,哪怕強迫,也要護住他的性命。
心裏沒有不平衡。時代如此,所以她隻能當小人物,因為小人物可以為自己打算而天經地義。看看她,為國為民一次,就倒黴自己一次。若真凍死了,那船子她救下來的人會掉眼淚嗎?不會的。他們根本連她是誰都搞不清楚,卻一定會感激他們的少將軍英明神武。她在某些道貌岸然的人眼中會越來越市井。然而,市井才能作自己,肆意人生。
墨紫笑過之後,繼續遊。遊一寸是一寸,遊一尺是一尺。
蕭維上了永福號後,看到水蛇遊向數十丈開外的墨紫,心中略安。與此同時,對架他上來的親衛大發雷霆,並拒絕喝他們端來的熱湯水。
臭魚聽到那幾個親衛說什麼他們受老王爺之命,隻對二爺的安危負責,其他人不在他們保護之內,請二爺莫要讓他們為難。這些話,讓他撇撇嘴,剛要諷刺兩句,卻被正裹在被子裏喝熱湯的他家老大拉住。
“墨哥要緊,你準備下水替二弟。”肥蝦緩過勁來了。
臭魚一想也對,趴船沿上看,“咦,老大,墨哥那兒好像不對勁。”
肥蝦連忙站起來去瞧,不但是墨紫那兒不對,在水裏等著被救的都不太對,突然往入江口漂去。
蕭維不顧全身冰寒,跳起來立刻往河麵望,立時變了臉色。原本看似平靜的河麵,突起波浪層層,且越來越起伏,往一邊的石崖盡興拍去。
掌舵的老關大吼道,“糟糕,風向變了。”
這時候,最怕的,就是風轉向。本來逆流而上,普通的船隻都吃力,如果不是今日大順風,漏底的船進不來,永福號救人也不會那麼順利。
“怎麼辦?”臭魚急得大叫。
“關老?”肥蝦冷靜征詢長者的意思。
“肥蝦,你倆兄弟掌帆,我得提速。接近水蛇時,拋繩索,但願能在江口前截住墨哥。”老關知道河流一旦急奔入江,就可能把人衝進江底。氣候暖還好說,天寒地凍的這日,衝進去就起不來了。
蕭維聽得眼目眥裂,心中關切,嘴上說出來卻是,“全都給我救起來!”
臭魚最煩蕭維這種官調,邊推桅杆,邊冷笑,“蕭少將軍有這麼厲害的親衛,本事挺大幹嘛不自己帶人下去救,憑什麼指揮我們?我們隻聽墨哥的。你算老幾?朝廷在老子眼裏都算個鳥!告訴你,我們兄弟仨天不怕地不怕,死更不怕。全救起來?你那些嫩青子加在一塊兒,抵不上我二哥和墨哥的命。”
蕭維頓然無語反駁。他明白,衝動,救不了任何人。
其實,墨紫比老關他們更早察覺水流的變化,心中暗暗叫苦,卻不忘對身後其他人發出警告,告訴他們風向變了。風這會兒吹得是一邊山崖,那裏是光禿陡峭的石壁,沒有抓著物,底下還有高低不平的暗岩。水時有漩渦,更麻煩。
一旦生命受到緊急威脅,她僵乏的手腳硬暖起來,加上又精通水性,在剛起的急流中竟能繼續往前,還很快看到了隨流而來的水蛇。不由大喜,奮力朝水蛇遊去。
就在這時,她肩膀突然一重。驚回頭,原來是一個兵,蒼青的麵色,發白的嘴唇,已經凍得不行了,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將她整個手臂捉緊不放。而又有一個兵,抱著她浮板的尾巴,大口喘氣。
她本就是靠一點精神力強撐,卻被人當成可救命的強中手,攀死不放。手臂上掛著的這個,讓她左肩浮不起水麵。木板上抱著的這個,讓板都沉入了河。她的腳拚命劃動,卻能感覺漩渦力要拉她下去。
怎麼辦?
她好言相勸,完全想靠她的兩人不理會,反而催促她趕緊遊。
“墨哥,閃開!”水蛇來了,帶了拳頭。
墨紫下意識一避。
抓她手臂的兵讓水蛇打中臉,悶哼一聲,卻不放手,睜大血紅的雙眼瞪著,“想老子死,沒門。要死,一起死。”
水蛇再補一拳,用了狠勁。
那兵瞬時昏了過去,鬆開,沉水。
抱著板的那個哭叫,“救救我,我還不想死!”叫完,竟先動起手,在水裏踹墨紫。
墨紫吃痛,本能反擊,踹了回去。
而水蛇又出招,第二個兵痛得放板,被浪卷向山崖,哀喊,撞壁,不見。
水,如冰,好像刺穿了肺葉,呼不出,吸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