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柱子一拍桌子要出門,走前還要大錢使喚。
孔母從屋裏拿了十個銅板給他,“出去吃碗羊湯水,消消氣,你妹妹不是故意的。”
“這點錢夠誰用”孔柱子不滿地嘀咕。
孔母低著音送他出門,再坐下的時候,一口飯都吃不下了。
沒一會兒,伸手抹抹眼窩,悄默聲地哭起來了。
孔父安慰她:“你別和閨女生氣,她這幾天吃了硝石,逮著誰都炸。”
“也不知這孩子怎麼了?打上回抬水摔倒磕了後腦勺,說話就跟從前不一樣了。”
孔母吸吸鼻子,“對你我還好,對二郎,一說話就抬杠。那是她親哥哥呀。在家裏不好好處,等嫁人了,以後誰給她撐腰?”
孔三娘靠在門邊聽爹娘絮絮說話,移開門栓,重新回到飯桌上。
方才和二哥爭執,木碟子上的菜灑出來一半,孔母心疼糟蹋東西,一點點往碗裏撿,“三娘,沒幾天就要定下你和劉家的親事了。你改改性子,要不然街坊傳出你跋扈的名聲,劉家知曉後,若是後悔了怎麼辦?”
她求之不得呢。
孔三娘心說。
視線落在爹鬢間的一點微白,強忍住酸澀,軟和語氣:“娘,我知道錯了。”
夫妻兩對視一眼,都挺驚訝。
前後連一個時辰都沒有,就認錯了?
三娘性子倔,今兒倒是奇了。
孔父夾了幾根醃菜絲絲,拌在粥裏,“三娘,爹和娘不會害你,都是為了你好。東街的冬梅,不就是因為名聲不好,眼看十八了,還在家裏呢。”
孔三娘點頭,瞧出他眉間的疲倦,再沒說話。
吃過了晌飯,孔父回屋睡覺,孔母和孔三娘在灶間清洗碗筷。
孔三娘看她娘留了一碗粥放在櫥櫃,知道那是給孔柱子留的。
“娘,家裏給二哥說的親事有眉目了嗎?”
孔母憂愁地搖搖頭。
“你哥沒個正經營生,咱家也不是大富裕家,媒婆給看了好幾家,人家都瞧不上。”
瞧不上的是孔柱子這個人,不是孔家門戶。
孔家在這附近幾條巷子是有名的老實人家。
她娘針線活好,每月繡帕子掙個百十來文,他爹不惹事,夜出晝伏,勤謹本分地掙錢。
這家裏就孔柱子沒正經樣子,成日吊兒郎當的,混了鎮上一票狐朋狗友,張口閉口掙大錢過逍遙日子,就差上天了。
爹娘就孔柱子一個兒子,指著將來靠孔柱子養老。
孔柱子稍有表現,諸如昨夜陪著爹出門一趟,爹娘便覺得兒郎有出息。
若不是鎮上有入夜女子不準走動的歪規矩,她早就幫爹做事了。
今日是去山上采菌菇了,以前天亮了,她都要拿著竹條刷在河邊幫爹洗刷恭桶的。
孔三娘將洗幹淨的碗倒扣甩了甩水,“娘,我的親事不用著急。二哥成家後再說吧。”
確實,沒有先頭哥哥沒娶媳婦,後頭的妹妹倒出門的事情。
孔母點點頭,“三娘莫擔心,這幾天我讓你二姨再上心些,盡快給你二哥定好媳婦,不耽擱你明年出嫁。”
上回劉家來,口風意思是想讓三娘年前就出嫁。
她沒應承,十六才及笄,鎮上人家閨女都是十七歲出門子的。
黃花閨女在家能享福,到了婆家就不一樣了,伺候公婆和小姑子,還要照料丈夫,家裏外都要沾手。
她還想三娘在家再呆一年呢。
孔三娘不知她娘心中所想。
上一世,她嫁到劉家,是在今年的秋天。
一進門,趕上了農忙,連家門都沒認準,就被劉家婆婆使喚到地裏收割莊稼,連三日回門都推了十來天。
她娘知道以後又是抹淚又喊可憐,後悔有何用,隻能叫她忍忍,讓她更勤快些,別讓劉家婆婆抓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