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三娘前腳笑眯眯地跟客棧夥計作別,後腳出門就恨得咬牙切齒。
孔柱子還真是根沒腦子的木頭樁子。
雲來客棧是東塘鎮的百年老店,店裏跑堂的夥計是一輩傳一輩的,現在的這個才十六,已經跟著東家做三年了。哪裏有新夥計的活?
讓董二耍得團團轉,又掏了百個銅子請人家吃酒吃肉。
真是個蠢貨。
她心裏氣哼哼的,走路沒留神,同什麼人擦肩而過的時候被撞得胳膊發疼,下意識抬手時,腰間有輕微的拉扯感傳來。
她還暈乎乎沒反應過來,左側猛地有一道人風刮過。
一道低沉有力的男聲提醒:“有賊!”
孔三娘一摸腰間,果然,荷包不見了。
她倏然回身去追,邊喊:“來人,堵住他,抓賊,有賊!”
西城本就是繁華熱鬧,再加上這一片酒肆橫立,攤販不少,來往行人堵在前麵,她左右繞來繞去,順著人縫往前看,隻瞧著方才提醒她的高大身影三兩步就追出不少。
因為喊賊的響聲,附近不少人停住腳步,檢查自己的銀袋子是否安生。
孔三娘人瘦小,又害怕失了蹤跡,隻好不停惦著腳往前跳看。
追了大半條街,就在以為要失去那兩人蹤跡的時候,高大身影從一道暗巷子中拐出來。
孔三娘急忙迎上去,先往他身後看去。
小巷子很窄,有兩個身材矮小的男子捂著肚子喊痛不停,一直在地上打滾。
這是被教訓過了?
她心中稱快。
再抬頭,才發現自己和恩人距離實在太近,不由往後退一下。
自己一路跑來,踉蹌喘氣的,和對方一比,狼狽難看,不由臉色發紅。
男人從她躲閃的眼睛收回視線,手中小巧精致的荷包擱在她的挎籃中,“你看看東西還在嗎?”
孔三娘‘嗯’一聲。
解開荷包一倒出來,纖細發白的手心裏隻有三個銅板。
夕陽映臉,她覺得好丟人。
為了三個銅板,一個小姑娘追了大半條街,別人興師動眾地教訓了一頓,結果連一碗清酒都買不起。
巷子裏的偷賊兒同樣憤慨:“就三個銅板,犯得著這麼死追嗎?”
男人:“哪怕隻一個銅板,那也是別人的東西。你們兩個大男人合夥搶一個小姑娘,還有臉說?”
拳頭又握住,兩個賊怕疼,連滾帶爬地巷子後竄逃了。
孔三娘聞到對方身上獨屬於男性的味道,不像她二哥那種的臭酒氣,有點皂豆的味。
還帶著薄荷香。
她抬頭看了對方一眼。
劍眉鷹眸、眼睛烏黑有神,這般自下而上看他,夕陽格外炫目,為他冷峻的棱角打出一道柔和的光。
“多謝義士出手相助。我今日出門沒有多帶銀錢,還請問義士所歸。到家後必請爹娘上門相謝。”
小姑娘應是有些緊張,身前的手不安地膠著。
花駿不動聲色地在她布巾外的白淨俏麗的眉眼上打量幾眼。
“舉手之勞,不必再謝。”
可能是小姑娘方才說話是軟乎乎的語調。
他頓一下,“鎮西桃分巷子第一家,花家肉鋪。”
說了,像是描補自己的話一樣,額外加了一句,“多來照顧生意就好。”
好似告訴對方,跟你說我在哪兒,隻是為了生意,並無其他。
孔三娘怔怔地看著對方走遠,轉眼那道高大寬闊的背影便彙入人海,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