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二妮在前拉著不鬆手,裹挾在洶湧的人群中,她半步都留不住。
隻能看著距離那人越來越遠,直到再看不見。
她心裏像是漏了一個洞,所有的熱鬧和歡笑都與她無關了。
心裏、眼裏隻有那個人。
後半程何二妮再同她說什麼,她都一半魂兒飛著,似是而非地應和一句。
總忍不住回頭看。
——
到家了,已經是日中。
父親和二哥還沒有回來,但家中說話笑聲很大。
孔三娘腳步頓住,何二妮聽了幾句,擠眉弄眼地衝她笑。
“怪不得和我在一起時心不在焉的,原來是心裏想著人呢。”
是在想人,卻不是想門裏的這個。
聽熟悉話音,是劉家婆子來了。
她來,那劉家郎便也要來。
日子過得太逍遙,竟忘了這一天是劉家上門看人的日子。
孔三娘不想進去。
正屋開著,孔母已經看到她的身影,正招手喊人呢。
孔三娘再不情願,也不會在人前損她娘的麵子。
於是抬步進屋子。
孔母將她拉到正屋桌子的一側,掏手絹在她額上擦細汗,“鎮上有春日祭的熱鬧,瞧這一頭汗,跟鄰家的妮子玩得高興呢。”
她看看自己閨女,沒瞧出衣裳臉麵有不好的地方,這才舒口氣。
出去跑玩一會兒也好,瞧這小臉蛋粉嘟嘟的,可不就是書上所說的窈窕佳人。
她瞥一眼另一端的劉家郎,看他正失神地瞧著三娘的側臉,心裏發笑。
“劉家娘子,我前兒在灶上做了一缸子醬菜,好吃得緊呢。賞臉看看我手藝?”
劉家婆點頭,落在孔母身後,起身走前在兒子袖子上扯扯,眼神示意他不要忘了正事。
劉家郎瞬間紅到脖子邊,抿嘴點頭。
孔三娘自然察覺到這母子之間的小動作,眼神一動。
上一世的時候,也是如此。
她娘引著劉婆去了灶間,留下她和劉家郎說話。
劉家郎說自己秋後就要去縣裏書院讀書了,所以想在秋前成親。
成家之後再立業。
當時她一心想著不能耽擱人家的讀書事,雖覺得有些匆忙,心說早半年晚半年也沒差。
可不是白白落了人算計嘛。
果然
劉家郎:“三娘,鎮上的熱鬧好看嗎?”
“嗯。”
“女兒家還是少出門,外邊歹人很多,若是傷著你,就不妙了。”
當時覺得這句話十分暖心,隻覺這是個貼心人呢。
“你說的對。知人不知心,有的人麵目瞧著正經,實則是一肚子壞水,是該防著些。”
劉家郎:“你知道就好。”
屋中靜了一瞬。
“你你今日這衣裳真好看。”
孔三娘低頭。是一件杏花黃的春衫。
“我覺得不好看。我喜歡軟緞子,要是能穿錦衣就更好了。
錦衣雖然貴,但是襯得我容顏美麗。可是我娘說一匹錦要好幾兩,舍不得給我買。”
劉家郎:“”
怎麼辦,她好像是在暗示讓我買?
可是他們都沒有成親,怎就能花這多錢買一匹華而不實的料子?
而且,他娘不會同意的。
“三娘,婦人持家要節儉。若是大手大腳的,是被說嘴的。”
可是上一世她賣餅掙錢,穿最便宜的黃麻衣。
他卻能花著她累死攢起來的錢買錦布,做了一身華貴的衣裳,去什麼先生家赴詩會呢。
原來輪到自己頭上了,是銀子舍得花了,料子舍得買了。
到她了,一句理所應當的‘婦人持家要節儉’?
“是嘛。”
她不平不淡地接了一句。
眼看就要說不下去了。